哪怕身子疲憊至極,累得閉上眼就能昏睡。
但身側一點動靜,她便能立刻醒來,整個人如驚弓之鳥,卻不敢動彈一下,生怕又要招來身後男人的折辱。
她裝睡、咬牙忍著。
而在他的手指觸碰自己雙唇的那一刹那,驚得就要睜開眼來——
幸好,她忍住了。
直到趙非荀起身離開,走出屋子,她才睜開眼。
身體內難言的疼痛,耳邊回響起自己浪蕩的哀求,以及那些極致的記憶,鮮明地刻在她的腦海中。
她知道自己的異常是因為那見不得人的藥物,可身體記憶無法忘卻,鼻尖縈繞著腥臊的氣味,她閉了閉眼,試圖摒棄那些噩夢般的記憶。撐著疲軟的身子,挪著要去洗漱——
不防手腳發軟,直接從床邊滾下。
墜地的動靜驚動了外麵的啞婆婆。
啞婆婆匆匆進來,見她裹著夏被摔倒在地上,急忙上前將她扶起來,又將她身上的夏被牢牢裹住,不露出更多的痕跡來。
啞婆婆關切的看她,目光擔憂。
姑娘麵無表情,一雙眼底不見神采,像是連魂兒都被抽走了,實在讓人擔心。她指了下耳房的方向,姑娘點了頭,啞婆婆才扶著她進耳房洗漱。
昨夜折騰一番,耳房的地上淹的水還未幹。
備著的溫水也被趙非荀用盡。
啞婆婆正要打手勢,讓她坐著等會兒,自己去廚房裏提水來。
“不用了。”
錦鳶的嗓音嘶啞而無力,像疲倦至極的人,用盡了力氣才發出一聲呢喃,抽出自己的手,朝屏風另一側的浴桶走去。
鬆了夏被,入水清洗。
啞婆婆急得進去攔她,那是昨夜備的水,哪怕是幹淨的,但一大清早氣溫涼,猛一下進冷水裏,便是男子也要被冷的哆嗦,更何況是這般嬌滴滴的姑娘家!
“啊啊!”
啞婆婆要扯她出來。
手勢打得分外用力,還跺起腳。
錦鳶坐入浴桶中,任由冰冷刺骨的水漫上,將自己包裹住,齒間忍不住打顫,胸口騰起難受的不適,她統統忍下,極快地用手撩起水,往自己身上澆,衝去男人留下的所有氣味與痕跡。
她一刻都不願再留!
哪怕凍得已麵色發白、唇色發青,她也仍生生忍著。
啞婆婆實在勸不住她,索性也不再拉扯,轉身快步跑去廚房裏,提了一桶熱水進來,氣喘籲籲著倒入浴桶中。
熱水融入涼水,水溫略微回暖。
她才不再冷的打顫,視線偏移,看向啞婆婆,嘶啞著說了聲謝,啞婆婆憐愛地摸了下她的頭,手輕輕扯了下她的胳膊,像是在說,快起來罷。
錦鳶木訥的點頭。
“勞您…轉過身去,”她啟齒,眼睫下垂,“我自己可以起來。”
啞婆婆卻搖了頭,打了個錦鳶看不懂的手勢,接著閉眼後退一步,又抬起胳膊伸到她麵前。
錦鳶麻木的臉上,才有了一絲波動。
“多謝您。”
她啞聲道。
穿上衣裳從耳房出去後,婆婆讓她在屏風外的長榻上歇息,又忙著去收拾裏麵的拔步床,往返進出了幾次,啞婆婆來榻邊,讓她快些去裏麵躺著歇息。
錦鳶坐起身,眼底熬得發紅,昂起麵,道:“婆婆,我想先服避子湯。”
啞婆婆愣了下,避子湯是早就備好的,將軍尚未大婚,不論今後是想要將姑娘抬進趙府,還是帶去邊疆做個沒名分的侍妾,唯一件事不能出紕漏——那便是子嗣。
但姑娘鮮花般正好的年紀,親自開口要避子湯,惹婆婆目光心疼的看她。
錦鳶早已麻木,扯了下嘴角,輕聲道:“您去端來罷。”
啞婆婆點點頭,很快將避子湯送來,一並送進來的還有幾樣早點。
她胃口不佳,草草咽下半個白麵饅頭,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苦得衝鼻的藥味,熏得人作嘔。
啞婆婆端起放著膏糖的小碟子,讓她快吃。
錦鳶卻收了手,“這麼苦著就好了,膏糖留著閑時再吃。”她撐著胳膊站起身,腰肢酸軟、腿根無力,膝蓋一軟險些跌下去,幸虧她反應快,扶了把屏風,才拖遝著步子往裏麵走去。
房中的窗子開著,吹入清晨的涼風,散了床榻上的氣味,又回去睡了大半日,到了午後才被啞婆婆叫醒起來用午膳。
吃完後,攔著不讓她進去休息。
搬了把藤椅小院的葡萄藤下,又搬出來她做了一半的團扇、絡子,笑眯眯的遞到她手邊,眼角皺紋疊起,打了幾個手勢,錦鳶看不懂,坐在屋簷的輕風遠遠見了,揚聲道:“錦姑娘,婆婆讓你快些做好。”
卻遭啞婆婆旋身瞪了眼。
輕風擺手:“好好好,我不說了,婆婆您自己同姑娘說。”
這番模樣渾然不似在趙非荀麵前那般恭敬,透出幾分頑皮不羈來。他躲得高,啞婆婆打不著他,隻隔空虛戳了他一下。
啞婆婆回頭,拉起錦鳶的手,又比畫了兩下。
這會兒錦鳶倒是看懂了。
讓她慢慢做,不急,甭聽那人的。
錦鳶安靜的看著,點了下頭,應了“好”,伸手拿起打了一半的絡子,眉目低垂,麵色淡淡的,整個人靜的仿若一潭死水。
她這般不鬧不喜不怒,反倒讓人懸著。
啞婆婆直起身子,廚房裏還有活計要做,朝輕風打了個手勢,讓他看著些,這才進去。
錦鳶心不在此處,打了一半才發現錯了。
抬起手要拿剪子絞了時,袖子順著動作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發紅的痕跡,分明是昨晚被趙非荀留下的印記,眼底過於平靜的眼神才有些波動。
她抿著發白的唇角,被她克製大半日的念頭在這一瞬控製不住的湧上來。
昨夜…
種種行徑,哪裏是對一個姑娘家做的,分明與青樓裏用來取樂的妓子無異!
難怪是盯上了她…
她起先還不懂,為何是自己。
此時才明了,不過是因為她好拿捏。
她無權無勢,還有爹爹、小妹需要她的照拂,男人那般身份,稍稍拿捏就能隨意擺布自己,而她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她舌尖生出苦澀來。
苦澀漸濃,比早起那一碗避子湯還要苦。
她想要哭,咒罵這不公平的宿命,但眼淚早已在昨晚流盡哭幹,心底翻湧的情緒隻引起了眼眶的疼痛,肩膀聳動,溢出唇邊的,卻是一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