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滿月宴

收到一大堆貴夫人的賀禮,唐子嫣真是哭笑不得。

霍嬤嬤親自清點,禮物一件比一件精美,說是趙平安送的賀禮,倒像是賄賂趙玄淩一樣。

她看著一件件都是精品,不由皺了皺眉:“這些東西真能收下嗎?”

趙玄淩看著單子,倒是不怎麼擔心:“娘子多慮了,禮尚往來,你回禮的時候按照禮單還回去不就好了?”

也是,禮尚往來,還回去差不多的回禮,倒也合適。

唐子嫣還要仔細琢磨回禮要怎麼弄,單子就被趙玄淩收好,遞給了一旁的霍嬤嬤:“這些事交給敏郡主去辦就好,她身邊自有伶俐的嬤嬤幫襯著,不必娘子來費神。”

“這樣好嗎?什麼都一股腦給郡主,豈不是要忙壞了?”唐子嫣倚著他的肩頭,低聲問道。

“怕什麼,郡主樂意得很。娘子知道郡主一直生活在宮外,自由自在的,每天打獵,如今在京中嫁人了,隻能守在後宅,聽著元鎮提起,怕是悶壞了。如今能大展身手,不知有多痛快。感激娘子還來不及呢,哪裏會覺得麻煩?”

趙玄淩笑著搖頭,江元鎮跟他說起的時候,神色飛揚,看來胡桃兒十分喜歡這樣的忙碌和瑣碎,江元鎮也跟著歡喜起來。

唐子嫣失笑,敏郡主倒是個妙人,閑不住是嗎?

“有郡主幫忙,確實省了我很多事。”

她隻要在屋內小心照顧趙平安就是了,那些瑣事都不用自己來操勞。

唐子嫣摸摸臉頰,感覺自己又圓潤了一些。隻是喝下那麼多湯藥,她卻始終想不起以前的事來。

她瞥了眼趙玄淩,自己一直沒想起來,將軍似乎也不著急。

是覺得想不想起來都可以,還是沒有把焦灼表現出來?

“看著我做什麼?”趙玄淩五官敏銳,一下子就對上了唐子嫣的視線:“半天沒見,娘子便覺得為夫我更好看了?”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沒個正經模樣……”

她低著頭,半晌才開口:“將軍就不怕我一直想不起來嗎?”

“想不起來也沒什麼,不必勉強自己。”趙玄淩沒想到唐子嫣會提起此事,柔聲安撫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娘子,府裏的將軍夫人。想起來自然是好的,想不起來,我待娘子也是一如既往。以前的事忘記了就忘記了,記得我們以後快活又幸福的生活便好。”

過去的隻是過去,重要的是他們兩人的將來。不,是他們一家三口的以後。

聽出了他的意思,唐子嫣隻覺得一直壓在心頭的大石似乎落了下來。

她還擔心因為自己一直沒想起來,叫趙玄淩難過了。

如今看來,必去過往,趙玄淩更看重他們接下來的生活。

記不清過往的,隻要記清此時此刻便好了……

唐子嫣眼圈微紅,她當初怎會糊塗得把淩承安當作夫君了呢。

明明這個人以前一直就在自己身邊,就這樣寵著她,順著她,顧忌著她的心情。

哪像淩承安冷冰冰的,如同一個陌生人?

又叫嬤嬤們重新查看了一遍,沒有疏漏,胡桃兒這才鬆了口氣。

她歪在軟榻上,渾身都累極了。

那些瑣事單個看沒什麼,一股腦地積累下來,卻是比一整天去打獵還要累。

胡桃兒錘了錘自己的肩頭,明早就是滿月宴了,她卻是心神不寧,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叫來心腹嬤嬤,悄悄問道:“仔細盯著呂家的人可有來稟?”

嬤嬤低聲答道:“回郡主,說是呂家一切如常。”

胡桃兒仍舊不放心,皺眉道:“叫他們盯緊了,別讓人壞了明天的滿月宴。”

“奴婢曉得的,”嬤嬤應了,趕緊吩咐下去。

江元鎮進來的時候看見她雙眉緊緊皺著,不由奇怪:“怎麼,今兒太累了,還是有棘手的事不好處理?”

胡桃兒瞥了他一眼:“我這不是擔心麼,呂家人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實在讓人心裏不踏實。”

聞言,江元鎮也是若有所思:“這倒是,呂家人都是難纏得緊,尤其那個呂老太,實在不是個容易打發掉的。這麼容易就放下了,不像是她的品性。”

“我已經叫人盯著了,若是有風吹草動,立刻就來回稟。”

聽罷,江元鎮笑著讚道:“還是郡主想得周到,若是人手不夠,讓我底下的小子盯著也是一樣的。他們最近鬆散得很,分派點事情下去也好,免得都想著躲懶去了。”

胡桃兒一聽,不由笑了:“最會躲懶的人不是你嗎?天天窩在將軍府不見人影,都不知道藏哪裏去了。”

江元鎮抓抓頭,無奈地道:“你知道大嫂還坐月子,老大一身的火氣沒處使,我若是不藏起來,郡主就能天天看見我鼻青臉腫,好不可憐,估計連回房的力氣都沒有了,哪裏能伺候得了郡主?”

聽著前麵,胡桃兒還有點擔心,誰知道他說著說著就不正經了,她不由啐了一口,紅著臉道:“胡說什麼,我累得很,哪裏需要你伺候來著?”

“是,郡主太累了,還是為夫來伺候你。”江元鎮說完,伸手把胡桃兒抱起,兩人一股腦地跌入床榻裏。

胡桃兒輕輕踹了他小腿一腳,外頭的房門已經被有眼色的嬤嬤給關上了,江元鎮再不客氣,伸手扯下簾子,便解開了身下人的衣襟,大掌便探了進去,叫她被揉搓得滿臉通紅。

江元鎮笑了笑道:“安兒十分可人,長大了也是個美人胚子,又乖巧聽話。不如我再努力努力,叫郡主也生下一個孩子,讓院子裏熱鬧一些?”

他剛解開胡桃兒的衣衫,便見她眼圈有些紅了,不由慌了手腳:“這是怎麼了,我是說錯話了嗎?”

“沒有,我這是高興著呢。”胡桃兒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嫁人,雖說有太上太後一直護著,但是那些貴夫人背後如何議論她,自己是知道的,沒什麼好話。

尤其說她不管進了誰了家門,都是壞了別人的家族血脈,簡直是把胡桃兒當作是什麼髒東西一樣,叫人難過至極。

如今江元鎮待她極好,還說要生下兩人的孩子,一點都不忌諱胡桃兒另一半的胡人血脈,自己怎能不高興?

胡桃兒揉了揉眼,伸臂摟著他道:“生下的孩子,說不定眼珠子的眼色跟別人不一樣。若是一個藍眼兒,少不得嚇著人了。”

江元鎮深知她這樣問,是一種試探,也是在害怕。

他緊緊摟住胡桃兒,低喝一句:“誰敢嫌棄我江家的孩子,我第一個就把那人嘴巴給縫上了!再不行,叫上底下的一幫小子,夜裏用布袋蒙著頭拖到巷子裏狠狠揍一頓。”

“哪有這樣霸道的?”胡桃兒紅著眼,卻是笑了。

第二天清早起來,胡桃兒還渾身軟著,胸口一串緋紅的痕跡,讓伺候的嬤嬤看見了,她有些不自在。

洗漱好了,她又換上華貴的衣衫,今兒是自己第一次招待貴客,打入貴夫人的圈子,自然不能失禮了。

打扮妥當,水榭也準備好了。

府門一開,賓客如雲而至。一時間,趙府好不熱鬧。

看見出門迎客的是敏郡主,貴夫人們都是一怔。大家都是人精,哪裏會給胡桃兒難堪,一個個笑眯眯地上前跟她寒暄。

胡桃兒起初還有些緊張,強作鎮定,回頭看見其實沒想象中那麼難,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不請自來的官夫人還不少,幸好留了座,她笑吟吟地迎客,舉止利落大方,叫不少人都有所改觀。

隻是過了半個時辰不到,嬤嬤卻來低聲稟道:“郡主,來的客人太多,坐不下了。”

胡桃兒一怔,坐不下?

她預留了足足十個席麵,居然都坐不下嗎?

看著府門還絡繹不絕的賓客,胡桃兒有些慌了:“嬤嬤,客人坐不下,該如何是好?趕緊叫廚房再多做幾個席麵的菜式,讓小廝在旁邊的院子再準備幾張桌椅。”

嬤嬤臉色有些遲疑,郡主到底年輕,沒主持過這些事兒,不由提醒道:“采買的都是定量的,廚子再拿不出那麼多的菜肴來了。桌椅也是預先準備的,一時半會倒不好去借。”

總不能擺宴了,才想隔壁鄰居借桌椅,顯得胡桃兒設宴錯漏百出,叫人看笑話了。

胡桃兒一聽,抿著唇也是頭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這會出去采買,也是來不及了。桌椅也不能夠跟鄰居借用,而且來的人數也不確定,誰知道要借多少才夠?

她撫著額角頭疼,低聲道:“派人去知會將軍夫人,便說是我失算了,實在對不住她。”

嬤嬤皺眉,胡桃兒第一次親自經手這些事兒,哪可能一直妥妥當當的?

而且她已經做得夠仔細了,卻沒料到賓客會來得這麼多。

不請自來的人實在太多了,讓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宮裏下的帖子都有定數,哪裏會出現忽然多了客人的狀況?

嬤嬤一時也沒了法子,隻得去尋唐子嫣。

翠竹轉告了嬤嬤的話,唐子嫣不由蹙緊眉頭,這事透著詭異,沒道理下的帖子都有數,忽然卻來了那麼多的夫人,究竟是誰請的她們?

“你叫小廝去查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翠竹應了一聲,很快出去了。

屏風外的嬤嬤還在等著她的答複,唐子嫣不方便出外,斟酌片刻,輕輕歎道:“既然坐不下,又沒有準備那麼的吃食,跟後麵的賓客直說就是了。”

嬤嬤遲疑了,這樣無疑是最直接的方法,卻對胡桃兒的名聲總有些損失。

唐子嫣低聲解釋道:“客氣地把人送走,倒還好。若是通通都迎進來,不說沒有位子能坐,吃食也是不夠的,豈不是更怠慢了客人?”

她明白胡桃兒是正經的郡主,身邊又是宮中的嬤嬤,隻怕從來沒遇上這樣的事。隻想著如何補救,好叫筵席繼續下去,卻從來沒想過拒絕客人。

“那些客人都是不請自來的,府裏自然沒預留那麼多的位置。婉轉說一聲,夫人們都是人精,哪裏會不明白。若是鬧事的,才會執意留下來。要不然為了彼此的臉麵,都不會故意為難郡主。”

嬤嬤應下,心歎著她跟胡桃兒都是一根筋,隻想著如何應付客人,倒沒想到去婉拒。

唐子嫣說得也在理,迎進來沒位置,叫對方難堪,反倒不美,倒不如一開始就擋在外頭。不然桌椅不夠,吃食不夠,更加丟臉。

嬤嬤這就去轉告了胡桃兒,後者聞言便跟夫人們寒暄幾句,暗示了席麵不足的事。

聰明的很快便借故離開了,卻也有人不願意走。

胡桃兒瞧了一眼,居然是呂家人。

呂家實在大陣仗,呂老夫人被呂夫人攙扶著,身邊跟著呂元荷,還有一個粉衣丫頭站在後麵,俏生生的,很是水靈。

呂老夫人掃了眼離去的夫人們,含笑道:“見過郡主,隻是老婦特意到了大門口,總不能就這樣回去,不見見曾孫女兒,實在說不過去。”

曾孫女兒?說的是趙平安嗎?

胡桃兒幾乎要忍不住笑了,這位呂老夫人倒是一個自來熟。

“老夫人見諒,府裏準備不周,回頭定叫人送上賠禮。”她親自開口,換做其他人,早就笑吟吟地客氣幾句,轉身離去。

呂老夫人卻有些不依不饒的,站著不動:“郡主這樣說,是不歡迎我這把老骨頭了?”

胡桃兒身後的嬤嬤聽了,不由皺了下眉頭。

呂老夫人說完,倒是和緩了語氣:“倒是老婦莽撞了,隻是曾孫女兒出生到如今,趙府屢屢婉拒,叫呂家人不得進,實在讓人氣憤。”

言下之意,這大好日子,趙家哪裏敢趕人,她也才能順利進去。

胡桃兒挑了挑眉,終於明白了唐子嫣說的意思。

識趣的人二話不說就走了,故意責難的才會留下來。

顯然,呂老夫人是後者了。

一直杵在門口也不是辦法,好幾個夫人已經往這邊張望了。

胡桃兒有些進退不得,暗暗懊惱呂老夫人的不識趣。

呂夫人見兩方僵持著,便趕緊上前打圓場,跟趙家不同,敏郡主可是太上太後的心尖兒,哪裏是呂家能得罪的?

她側過身,讓那粉衣女子上前來,低聲道:“實在是唐突了,隻是肯定郡主跟趙將軍說一聲,梁家小姑子尋親來了。”

這女子姓梁?不是呂家人?

胡桃兒有些奇怪,多看了幾眼,見這位梁姑娘麵容姣好,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姿婀娜,落落大方地站著,倒是像平常的大家閨秀。

她擺擺手,既然是趙玄淩的客人,便讓人問一問趙玄淩好了。

趙玄淩正在房裏陪著唐子嫣,聽到胡桃兒派人來說,不由一怔:“梁家人……”

唐子嫣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他歎了口氣:“讓江元鎮遠遠瞧一瞧,若是確定了,再來跟我說一聲。”

江元鎮早就聽說一個姓梁的姑娘上門來,出去一看,大吃一驚,回頭對趙玄淩稟道:“老大,那位梁姑娘眉眼跟梁夫人有幾分相似,我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

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以前好幾年下來,不過打了幾次照麵,哪裏就真記得清楚了?

“讓人把梁姑娘請進來,問一問姓名如何,又怎會跟呂家人在一起?”趙玄淩想了想,這事還是叫信任的人來辦為好,唐子嫣便建議讓霍嬤嬤過去打聽一番。

呂老夫人終於如願被請進了趙府,唐子嫣還在坐月子,自然不能親自出來招待她,卻是叫一個婆子來,不由皺了皺眉頭。

呂夫人倒是好脾氣,一直握著粉衣丫頭的小手沒放開,對霍嬤嬤說道:“這丫頭是我無意中采買進來的,剛來的時候骨瘦如柴,也看不出容貌來。沒想到這才幾個月,吃住好了,便長開了,生得一副好模樣,瞧著就不像平常人。幾次追問,這丫頭才開了口,說是趙將軍一位屬下的遺孤,從突厥逃回來。”

她說著,不由歎了口氣:“實在是苦了這麼一個丫頭,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艱難才回到了定國。”

“原本不該在這麼喜慶的日子來說這事,卻是幾次不得門入,隻好趁著這時候過來了。”

霍嬤嬤低頭聽著,心裏對呂夫人的話卻十分不喜。

大喜日子帶著一個不明來路的丫頭進府,說是慶賀,其實是來尋親。還說不是砸場子來的,誰會信?

什麼不得門而入,說得好像趙府有多霸道,不讓呂家人進來。明明是呂家人每次來都沒什麼好事,才讓門人攔住了,免得叫趙玄淩不痛快而已。

而且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丫頭,又長得有幾分姿色,居然能單獨一個人從突厥逃回來。

別說趙玄淩,就是霍嬤嬤聽著就不可信。

呂家居然為了一個采買進府的丫鬟,闖到趙府來要見趙玄淩,不知道是真好心,還是假好心了。

反正在霍嬤嬤看來,就是不安好心!

“夫人心善,梁姑娘有福了。隻是筵席在即,趙將軍脫不開身,還請幾位見諒。”霍嬤嬤說完,吩咐兩個丫鬟伺候著便離開了。

既然急衝衝上門來要討個說法,那也要等滿月宴結束了再說。

呂夫人一怔,真沒想到趙家居然沒人來招呼她們,愣是冷落在偏廳裏,留下兩個丫鬟就了事了!

呂老夫人手裏的拐杖狠狠落地,對角落兩個丫鬟沒什麼好臉色:“趙玄淩還真是……欺人太甚!”

“老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錯。”粉衣丫鬟含著兩泡淚,幾乎就要滾落臉頰。

呂老夫人對她十分不順眼,若非呂夫人說憑著這丫鬟,能夠直接進趙府來,她還真不樂意帶上:“哭什麼哭,大好日子的,真是晦氣!”

在別人家的滿月宴上哭泣,簡直是無理取鬧,傳出去呂家還有臉嗎?

丫鬟這才收了淚,低著頭站在一邊。

呂夫人倒是勸道:“母親息怒,等會細細稟明了趙將軍,他自會感謝呂家的。”

呂老夫人對那丫鬟的身世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呂夫人親自去查過,估計不會有假,想到趙玄淩欠了呂家一個人情,她就不由心情暢快,點頭道:“這事若是成了,他也不敢再如此怠慢呂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