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淩不悅地看向蔣光寒,唐子嫣是他的夫人,自己擔心才對,蔣光寒這個外人操哪門子的心?
蔣光寒不甘示弱地看了過來,叫唐子嫣去冒險,他不加以阻攔就算了,難不成要自己眼睜睜看著她孤身冒險?
聖人沒看出他們之間的洶湧,斟酌一番,卻覺得這樣太冒險了。
而且阮嬤嬤怎麼說都是太子妃身邊的老人了,誰知道會不會知道是太子的門人而臨陣倒戈:“這件事朕再斟酌一番,小三兒也不必著急,少不了給你立功的機會。”
唐子嫣不好意思了,她原本就是不想讓蔣光寒太得意,這才會摻和開口的。
等回去後,趙玄淩一言不發地坐著,臉色十分不好,渾身的煞氣幾乎有五丈遠,叫霍嬤嬤和翠竹都退避三舍,誰也不敢接近。
一看就知道趙玄淩不高興了,唐子嫣挨著他坐下,也清楚自己剛才是魯莽了,便堆起笑湊過去:“將軍,我錯了。”
“錯哪裏了?”趙玄淩伸手摟住她的肩膀,低聲問道。
唐子嫣見他肯說話,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我衝動魯莽了,沒顧及自己的身子,叫將軍為難了。”
“還有呢?”趙玄淩沉著聲,又問。
還有?
唐子嫣有點懵了,想了又想:“不該把阮嬤嬤牽扯進來,要是得罪了太子妃,就不好了。”
“還有其他嗎?”趙玄淩鍥而不舍地繼續追問,臉色有些更不好了。
聞言,唐子嫣想得更久,最後隻能搖頭:“我想不出來,還望將軍指教了。”
“指教不敢當,你就是想得太簡單了。”趙玄淩歎氣,拿她實在沒辦法了:“尚書令大人想要立功,你就讓給他好了,跟他搶什麼?如今我已經是柱國將軍了,還需要看得上那點功勞嗎?”
“我知道將軍看不上這些,就是不喜歡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好像別人都跟他比不上似的。”唐子嫣嘟嚷著,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
趙玄淩看得有趣,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來:“我知道你是替我打抱不平,可是如今你是雙身子,何必去淌這禍水?城主府裏也不知道情況如何,冒險進去倒是不好。”
若是唐子嫣因此傷了,叫趙玄淩心疼死了,恨不得闖進城主府,把人都砍了。
他最擔心的是,聖人未必沒有這個意思。
那時候唐子嫣獨自一人就把張夢冉製住了,對付一個寵妾更是不在話下。而且跟隨的人裏麵,太子的人不是沒有,太子妃和曾湘玉必定要避嫌,禦林軍裏大多是權貴子弟,跟京中貴人的關係盤根交錯,都不是適合的人選。
趙玄淩太過於突出,進府也不適合。那張臉就算沒人看見過,渾身的煞氣就叫人忌憚。
蔣光寒是男子,更不好進寵妾的身邊。
算來算去,也就隻有唐子嫣這個趙玄淩的夫人更適合,既沒跟太子有直接的關係,身手夠好,也夠聰明伶俐,處事鎮定穩妥。
要是其他人,聖人反倒不放心。誰知道會不會打草驚蛇,壞事了,叫城主有所防備,更加難找到背後的靠山!
趙玄淩越想越是擔心,自家娘子太出色,被聖人讚賞是好事,但是讓她深入險地,就叫他實在憂心。
“聖人或許真會答應你的請求,叫娘子進城主府裏。”
唐子嫣楞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讓我去假扮繡娘,那女紅一出手,隻怕就要被趕出府去。”
“繡娘到處都有,找個由頭叫你跟著進去就是了。我最擔心的是,你進去後跟府外斷了聯係,要是出了什麼事,都不好立刻求救。”
趙玄淩皺起眉頭,立刻起身道:“不行,我這就去見聖人,拒絕掉這件事。”
唐子嫣抓住他的手,搖頭道:“不管是不是我去,原本就是我提議的,出爾反爾,反倒叫聖人不高興,何必呢?而且旨意還沒下來,將軍太著急了,好像我還沒去就怕了,率先膽怯要退出,沒得叫人看不起。”
看不起算什麼,最緊要是唐子嫣平安。
見勸不動她,趙玄淩皺著眉頭重新坐下,兩人安安靜靜地等著,很快聖人身邊的心腹太監便前來傳話:“皇上口諭,答應夫人去試一試。到時候見機行事,若有不對就立刻退看出來。”
“謝皇上恩典,”送走了太監,唐子嫣眯起眼,到底聖人還是決定叫自己去拿這個功勞。
是不是代表聖人對蔣光寒,還是有幾分不信任?
想到蔣光寒背後的一等國公爺,她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將軍,尚書令大人或是國公爺,是不是跟太子爺有些不對付?”
趙玄淩原本還生氣著,唐子嫣居然應了這差事,聽她一問,倒是有些想法:“沒聽說兩家有什麼衝突,表麵來往還可以的。”
對京中的關係他其實也不甚了解,起碼他們維持著表麵的平和,沒鬧出什麼大事端來。
唐子嫣知道問趙玄淩是問錯了人,便去找曾湘玉閑聊,旁敲側擊了一番。
曾湘玉想了想,聽她對尚書令有些興趣,便道:“蔣大人長袖善舞,沒跟什麼人交惡。至於國公爺早就沒上朝了,一直在府裏將養著,很少見客。”
唐子嫣又問:“蔣大人就沒有兄弟姊妹?都娶了哪裏人,嫁給了誰?”
曾湘玉越聽越是奇怪,倒沒追問,仔細想了答道:“蔣大人有兩個妹妹,一個已經出嫁了,一個還待字閨中。”
“大妹妹嫁給了十四皇子做側妃,也就是去年的事。十裏紅妝,很是轟動了一時。”
果真問曾湘玉是對的,唐子嫣又閑聊了幾句,便告辭了。
曾湘玉幾次想開口問,都被她的眼神止住了,便索性不管,一問一答後,很快便歇下了。
唐子嫣回來跟趙玄淩轉述,低聲道:“十四皇子正當年輕力壯的時候,要是聖人再長壽一些,太子熬不過的話,這位十四皇子隻怕會是最後可能的繼承人人選。”
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趙玄淩會意地點點頭:“確實,十四皇子是聖人最小的兒子,最為寵愛有加。文武雙全,聰明伶俐,也頗得皇後的歡心。”
一個貴妃的兒子,出身不錯,又很會說話做人。娶了國公爺的孫女做側妃,要是能把太子拽下來,豈不是最好的皇位人選嗎?
他們想得倒是長遠,卻不知道聖人還沒死呢,籌劃得實在太早了。
不過這些都是唐子嫣自己的猜測,到底事情如何,也得進城主府裏才能打聽個清楚。
隻是城主是太子的門人,若是犯了什麼錯,倒是要算到太子頭上了。
要是聖人對太子不滿,十四皇子的機會就更大。
蔣光寒這個聖人麵前的紅人,還真是長袖善舞。國公府一麵叫長孫在聖人跟前賣乖,另一麵叫孫女嫁給了十四皇子做側妃。
兩手準備,哪裏都錯不了,真是個老狐狸!
他們謀算得這般謹慎細致,連聖人出巡的路線都把握了,不然怎會拐到這座城來?
唐子嫣越想越是心驚,連聖人去哪裏都能掌握住,隻怕進城主府,就算城主沒做什麼,都是逃不脫的。
更何況這位城主眼看著就不是清白的,怕是要連累了太子爺。
雖說唐子嫣對哪個皇子下注沒有興趣,趙玄淩也是,不想摻和到皇位之爭上麵來,但是曾湘玉到底幫了他們良多,又是趙玄淩的親人,她還是希望太子爺能夠少受些連累。
畢竟太子一倒,遭殃的便是府裏的人,首當其衝是太子妃和皇孫,然後便是曾湘玉和三個孩子了。
唐子嫣忽然覺得自己提議進城主府是對的,要不然叫蔣光寒派了自己人潛進去,怎麼稟報還不是他說了算?
到時候,搜羅了莫須有的證據,矛頭一指,太子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既然要進去,當然要做萬全的準備。
繡娘是外地進來的,給了點銀錢,唐子嫣謊稱想要學女紅,聽說城主寵妾身邊有不少百年老店的優秀繡娘,想要進去見識見識。
繡娘本就是見錢眼開的人,有不錯的手藝,就是聽說城主的寵妾喜歡搜羅各地厲害的繡娘才來的,昨日見過管家顯擺了自己的雙麵繡,已經應下叫她入府。
不過外地匆匆趕來,難免有些風塵仆仆,管家又要跟主子稟報,她便索性在外麵的客棧住一晚,熟悉一番,沒想到叫唐子嫣找上門來了,看著輕薄的荷包,繡娘滿口答應,隻叫她第二天一早就在客棧大堂裏等著。
唐子嫣眉開眼笑,第一步總算是完成了,能夠輕鬆進府。
她打聽到繡娘都會叫上一兩個丫鬟在身邊,一來做些簡單的活計,好盡快完成繡工。二來日以繼夜地刺繡,一些瑣事便不好親自做了,有伺候的人分擔為好。
城主也是大方,招攬一個繡娘,再多兩雙筷子也沒什麼。於是繡娘們大多各自帶著兩個丫鬟進府,那繡娘姓溫,匆匆忙忙趕過來,也不知道這規矩,沒立刻進府也是打算采買兩個丫鬟。
有了一個唐子嫣,還能再帶一個。唐子嫣便推薦了身邊一個丫頭,說是遠親,手腳麻利,最是懂得伺候人。
溫繡娘一看,那丫鬟模樣清秀,一雙手修長白淨,卻是做女紅的好苗子。這還沒進府,夜裏就過來伺候,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溫繡娘心裏滿意,答應了下來。
這丫鬟不是誰,卻是當初唐子嫣為了對付秋曼雁采買的一個懂藥理的丫鬟巧凡。可惜一直沒用得上,隻在外頭做著簡單的活計,這次出巡也一並帶來了。回頭唐子嫣中了毒,卻一直沒能察覺出來,趙玄淩大發雷霆,就要把她杖斃。
巧凡跪在地上,一語不發地給唐子嫣磕頭,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反倒叫她心軟了。
一個赤腳郎中的女兒罷了,就算再厲害,又如何能分辨那些少見的秘藥來。
若是巧凡哭哭啼啼地求饒,指不定唐子嫣就不開口了,但是她一聲不發地磕頭,也覺得是自己的錯,倒叫人另眼相看。
敢作敢當,又是忠心膽大的丫鬟,最是適合陪她進城主府了。
趙玄淩卻想要唐子嫣帶上珍珠,也就是那個死去士兵的女兒,別看是小姑娘,卻是身手不凡,兩三個大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尤其擅長暗器。
唐子嫣卻搖頭了,給他解釋道:“懂武功的人,一看就知道有蹊蹺,如何能混進府裏去?倒是巧凡懂藥理,隨手就能配一副簡單的藥粉,才是最適合的。”
說的也是,赤腳郎中最是懂得由繁入簡,山腳隨便一點藥草就能製成藥,巧凡也不例外。總是能從漫天的雜草裏抽出想要的,做出奇奇怪怪的藥粉來。
趙玄淩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到底還是叫珍珠連夜做了簡便的暗器,叫唐子嫣帶上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