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湘玉見紅的狀況終於好了,能在院子裏走動一下。
聖人擔心她,正好落腳在一個繁華的鎮子,便索性包了一間客棧住下,叫曾湘玉好好歇一會。
留下來就人更不放心,索性還是帶著走,車馬走得慢些穩些就是了。
家書已經送回去了,皇孫回信也是欣喜若狂,沒想到這麼快又要當爹了。
好在已經當了兩回,沒當初那麼興奮,要不然恨不得丟開手邊所有事趕過來陪著曾湘玉。
聖人送玉佩的事,曾湘玉不好寫得太明顯,隻略略一提。
幾年夫妻,皇孫哪裏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隻叫曾湘玉寬心,不必擔心這事。
曾湘玉一看,就知道皇孫心裏是有計較的。
即使太子登基在位的年份短,到底還是坐上去了。聖人要是有那個意思,皇孫拒絕了便是,沒得叫自家親爹留下遺憾來著。
曾湘玉徹底放開了,心寬了,身子骨便越發好了。
唐子嫣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她坐在躺椅上,看著身邊的阮嬤嬤做著小衣服,不由好奇:“這是給孩子做的衣裳嗎?霍嬤嬤已經動手了,瞧著沒有阮嬤嬤做得精致。”
阮嬤嬤笑了笑,放下針線擺得遠遠的,免得弄傷了唐子嫣,謙虛道:“哪裏的話,隻是少夫人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太子妃不放心,大部分都是叫奴婢親手做衣裳,做得多了自然要好些。霍嬤嬤到底年輕,夫人也是第一個,難免有些手生。要是她願意,有什麼不明白的,隻管來問我。”
唐子嫣答應下來,見曾湘玉臉色好了許多,不由放下心來:“夫人倒是叫我嚇著了,多顧著自己才是,要不然我心裏內疚極了。”
她上回製住張夢冉受了點傷,曾湘玉便隔三差五來探望自己。明明照顧太子妃已經很累了,還不忘看看唐子嫣,要是真因為這樣勞累而見血,倒是唐子嫣的罪過了。
“嫣兒莫要這麼說,也是我粗心,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居然沒發現。”曾湘玉懷孕沒什麼症狀,有些人腿腳會水腫,連走都走不了。有些難受得不停幹嘔,什麼都吃不下。她卻是好吃好睡,要不是之前憂思過重,也不會有什麼不適的。
兩人細細聊了幾句,唐子嫣忍不住皺眉道:“將軍又寫滿了一整頁的名字,瞧見他興致勃勃的,我也不好潑他冷水,便隨他去了,隻是那一大堆的名字,讓我看得心驚膽戰的。”
曾湘玉好笑,趙玄淩自從成親後,倒是有些越活越回去,靈動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從戰場回來,又渾身煞氣不減,叫人看著心慌。
如今好了,倒是顯出幾分孩子氣來,叫她看著又是高興又是心酸。
“他第一次當爹,自然要高興些。第一次當爹的人大多都是如此,連皇孫也是。”
阮嬤嬤見兩人說著私密話,早就去門口繼續做針線,倒沒打擾兩人。
唐子嫣聽了曾湘玉的話,不由驚奇:“皇孫殿下也會緊張?”
“當然,”曾湘玉捂嘴笑了笑,小聲道:“第一次懷上的時候,他每次辦完差就著急回來,還被太子殿下訓斥了一頓,這才收斂了一點。每天晚上也空出時間來想名字,四書五經不說,連史書都看了一遍。”
想起往事,她不由笑得眯起了眼:“後來聖人賜名,倒叫那些想好的名字都浪費了。”
唐子嫣一聽,也跟著笑了,不就和趙玄淩一樣?
她遠遠看著阮嬤嬤動作熟練,手裏的小衣服很快成型了,不由羨慕道:“阮嬤嬤手真巧,我也想做一做小衣服,卻被霍嬤嬤說孕婦不能動刀子,對孩子不好。”
可是唐子嫣前陣子還拿掉了張夢冉的匕首,也算是刀子了吧?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遲疑了。
“沒事,風俗而已,隻是說求吉利,也怕我們不小心傷了自己就不美了。”曾湘玉知道她在想什麼,拍了拍唐子嫣的手背安撫道:“小衣裳自有針線上人做著,你要是喜歡,回頭生了孩子,做一兩件就行了。孩子從小摸爬滾打的,多少衣裳都不夠用。而且長得快,最是要舍得衣服了。”
唐子嫣笑著點頭,說道:“別人做得再好,總是自己親手做一件才是好的。”
“誰說不是呢,孩子到底還是穿著我們親手做的衣裳才覺得心裏妥帖。”
曾湘玉又細細說了兩個兒子小時候的趣事,逗得唐子嫣最後都舍不得走了,見她倦了,這才帶著笑滿臉紅暈地回去了。
趙玄淩見她高興,摟著唐子嫣坐下:“怎麼,跟表姑聊得很快活?”
“是了,她告訴我很多要留神的事,又聊起兩個孩子的趣事。”唐子嫣說著,忽然問道:“剛才好像見江副將來過?”
“嗯,秋父動手了。”趙玄淩知道秋曼雁的父親會動手,卻沒想到會這樣早。
“郡公一口咬定秋曼雁是死了,可能進了棺材又活過來,被人擄走,去了那樣的地方,跟他全然沒有關係。過手的人不是失蹤了,就是死了,死無對證,秋父也對趙勝無可奈何。”
明麵上他是鬥不過趙勝了,這位郡公爺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該收拾的都收拾幹淨了,沒有留下任何的尾巴,叫人如何去對薄公堂?
再加上秋曼雁去的地方實在上不了台麵,秋父更不願意在女兒心口上再撒一把鹽,到底還是私下動手了。
唐子嫣皺眉,又問:“那麼郡公夫人呢?”
秋曼雁被定罪為教唆張夢冉,到底不是死罪,隻是從紅樓出來,怕是不能回郡公府去。
“她變得恍恍惚惚的,雖然人沒瘋,也離瘋沒多遠了。聖人仁慈,便叫秋家人接了回去,卻不讓她進老宅。”從那樣的地方回去,秋家人怕秋曼雁玷汙了主家祖宗的地方,隻得請她另外落腳了。
秋父再氣憤,也於事無補。
就算以前秋曼雁幫了秋家多少,他們又是如何巴結過來的,如今落了難,不落井下石已經好了,哪裏真會雪中送炭?
隻是不讓秋曼雁回老宅,其他還好,起碼沒在明麵上說什麼,私底下議論嘲笑就不是秋父能夠管的了。
“那麼他打算怎麼對付郡公爺?”唐子嫣壓低聲音,索性跟趙玄淩貼在一起竊竊私語。
趙玄淩雖說知道附近並沒有其他人,也學著唐子嫣的樣子湊過來,貼在她的耳邊低語:“郡公府被包圍住了,郡公爺給軟禁在內。該吃的用的一點都沒缺,唯獨出入不容易罷了。吃食都是經過篩查的,就怕有人夾帶了什麼東西進去,在上麵動手是不可能的了。”
他雖說是靜觀其變,到底還是擔心秋父有沒這個能力,會不會還沒開始,就被人發現了,最後功虧一簣。
趙玄淩不能動手,卻也不好直接派人下手,隻能在旁邊推波助瀾。
好在,秋父也沒叫人失望,還是有幾分頭腦的。
“郡公不是還有一個剛納的侍妾?府裏沒女主人,隻有她這半個主子,胭脂水粉必定是要極好的。”趙玄淩眯起眼,禦林軍對吃食檢查極為嚴格,對胭脂水粉卻沒有。
一來用的人是侍妾,不是趙勝。二來不像食材一樣,會吃到肚子裏去。
他們卻不知道,有些東西即使不吃進去,也是能害人的。
唐子嫣吃驚,聲音更低了:“他在那些胭脂水粉裏下了毒?”
“是也不是,”趙玄淩輕輕搖頭,覺得秋父的聰明若是用在其他地方,不說能當首富,也能大賺一筆,隻可惜這點聰明從來沒用在正途上:“侍妾每天都抹上胭脂水粉,雖說夜裏都會洗掉,但是誰說晚上她才跟郡公在一起?”
既然被軟禁,郡公沒別的地方去,隻能跟小妾在房裏廝混,會不會吃下一些可以忽略,胭脂裏的藥粉滲透在小妾的身體裏,過給趙勝,漸漸侵蝕。
無色無味的藥粉,起初沒什麼端倪,叫誰也察覺不了。等察覺的時候,隻怕是太遲了。
唐子嫣聽著秋父居然用這種方法間接害人,不由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隻覺得心裏冷颼颼的。
趙玄淩摟著她,安撫道:“別怕,我已經叫元鎮把那製藥賣藥的人都找出來了,方子也毀了,這種害人的東西絕不會流落在外頭。”
唐子嫣這才鬆了口氣,這種東西無聲無息地被用在自己身上,隻怕也發現不了。
趙玄淩知道了,聖人自然也收到了消息,看見秋父的瘋狂舉動,倒也能理解。
秋曼雁都變成那個樣子,憔悴得不像人形,連走都走不了,任是哪個父親看見都受不住。
隻是秋曼雁犯錯在先,那是她應得的,畢竟叫趙勝做了二十年的便宜父親,養大了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聖人放任,不過是因為趙勝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動手毀了趙玄曦。
趙玄曦是趙勝名義上的兒子不錯,卻也是朝廷命官,說毀就毀了,有把聖人放在眼內嗎?
自己派人下手,倒是髒了自己的手,不若叫秋父來做便好。
等事情一了,叫人把秋父收拾了,這世上還有誰知道這件事,隻道是趙勝福薄病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