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後,朝廷果然有了旨意下來。
來宣旨的,竟是慶德帝跟前的曹公公。
石家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接過朝廷的聖旨了,一時間,府中上下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石太夫人更是按品大妝,讓人扶著她來接旨。
仔細掃了眼院子裏跪得烏泱烏泱的石家人,曹公公卻沒能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為了親弟弟敢到慶德帝跟前進言的小姑娘。
於是他就看向了同樣按品大妝的李氏問:“長興侯夫人,府裏的人都到齊了嗎?”
李氏就扯出一個笑,恭恭敬敬地道:“回貴人的話,咱們府裏的人,都到了。”
“哦?我看沒有吧,至少那個叫石錦繡的丫頭就不在。”曹公公就冷冷地道。
李氏的心裏就一咯噔。
她確實沒讓人去通知四房的人。
可宮裏的曹公公怎麼會認得石錦繡那丫頭?
李氏就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然後笑著回答:“可能是有事絆住了,我這就叫人去催!”
“不用了!”曹公公白了李氏一眼,然後麵帶微笑地看著滿院子的人問,“哪一位是石楠石公子?”
石楠?!
跪在那的眾人就麵麵相覷。
聖旨竟是給石楠的?那大家還要在這陪著接旨麼?
見好半晌都沒人應自己的話,曹公公就臉色一黑地看向了李氏:“怎麼?這一位也是被絆住腳了?”
知道自己今日辦壞了事的李氏,臉色就變得一陣青一陣白。
她正想著該如何回話時,卻聽得曹公公突然道:“罷了,不用叫他們來了,咱家自己去尋他們!”
李氏哪裏還敢怠慢,就趕緊命人給曹公公帶路。
梨香院的大梨樹下,石錦繡正和石楠他們幾個聚在一起鬧得歡。
眼見著端午要到了,石錦繡打算在馨香閣新上一批五毒香,她特意選了幾個花樣子,讓大家幫忙選一個出來,然後製成雕版拓印出來。
當曹公公帶著人過來時,幾個人正在那嘰嘰喳喳地各抒己見。
“別玩了別玩了,宮裏有貴人到!”給曹公公帶路的人就一心想邀功,不待曹公公說話,他就搶著開口。
曹公公瞧著就皺了眉頭。
難怪長興侯府混得一年不如一年,原來從上到下,都是些不懂規矩的人。
石錦繡聽得動靜,就趕緊敦促著眾人迎了過去,一見來人是曹公公,還有他手裏舉著的黃色卷軸,就絲毫不敢怠慢地行了個大禮。
石楠等人雖不認得曹公公,但看著他身上的紫袍冠帶,以及府中奴仆那卑躬屈膝的模樣,也就跟著石錦繡跪了下來。
看來這個府裏還是有拎得清的人!
曹公公瞧著就在心中點頭,然後大聲宣讀了慶德帝的旨意,卻聽得石楠整個都聽懵了。
“姐!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他就有些不敢置信地拽了拽石錦繡的衣襟,“我竟能破格進國子監去讀書?”
“是啊!石公子!”曹公公就疊了手中的聖旨,雙手捧給了石楠,“不過皇上還說了,您還隻是個童生,可以去國子監聽課,但算不得國子監的貢生,隻能等您考上秀才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貢生。”
“這個我自然是曉得的。”石楠還是有些難掩激動,哪怕是個秀才去國子監讀書,都已算是破格,他一個童生不敢奢望太多。
好在此次進京前,楓林學院的院長就讓他先別急著回去,而是讓他在考過府試後,順便試一試八月舉辦的鄉試,哪怕考不上,也可以讓他漲漲見識,並無壞處。
而如今,石楠又接到了這樣的旨意,越發讓他對八月的鄉試變得憧憬起來。
在場的其他人聽得這消息,也是一臉的不信。
四房的人怕是要時來運轉了?!
一想著這事,就有人恨不得趕緊跑回去給自家的主子報信。
可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卻是一直板著臉的曹公公卻突然對石錦繡露出了笑臉:“皇上已命鎮撫司的徹查令弟考卷被換一事,也組織了人重新閱卷,到時將會重新張榜,你和令弟,隻需稍待些時日。”
曹公公說……鎮撫司在徹查此事?
難怪那天的那個羽林衛告訴自己暗雲和他們的大統領正有事在忙,想必指的就是這件事吧!
石錦繡隻覺著一陣暖心。
“真是有勞曹公公了!”石錦繡就屈膝道了謝。
當她正想照著規矩往曹公公手裏塞裝了銀票的荷包時,卻聽得曹公公道:“石姑娘,您無需如此見外,如果可以,咱家更願向您討要一個五毒荷包。”
隻是要五毒荷包嗎?
“我聽聞如今馨香閣的香都是由姑娘親手調配的,所以就很是好奇,反倒希望姑娘不吝,趁著過節,討要幾個五毒荷包。”曹公公就同石錦繡道。
曹公公乃是慶德帝身邊的紅人,是宮中所有宮女內侍的總管,他想要的東西,隻需一個眼神,就會有人排著隊地送到他的跟前。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稀罕自己配的香?更別說會親口討要了。
可既然他開了這個口,石錦繡自然不敢怠慢,忙取來了這些日子和杜鵑一塊趕製的五毒荷包:“承蒙曹公公不嫌棄,東西做得有些粗糙,怕入不了公公的眼。”
誰知那曹公公卻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個荷包收了起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而長興侯府裏那些和曹公公同來的人,則是滿臉震驚地跑回去給各主子報信。
時間很快進入了五月。
正如曹公公所說,經過重新閱卷後,學府衙門前再次張榜,石楠代替了王明,成為了新榜首。
除此之外,榜上的前十名也換了近半數,一時間坊間為之嘩然。
即便如此,許礫的名字還是沒能出現在紅榜上,而他對此好似早有預感,雖情緒低落,但還是盡量表現出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石錦繡卻將這一切都瞧在了眼裏。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石錦繡就尋了個眾人都在午歇的時候,去找了許礫。
“我還不知道。”五月的天已經開始變得炎熱,許礫坐在長廊的台階上,撐著手,透過碧綠的樹葉看著藍天之上雲卷雲舒,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