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天賜的眉眼飛揚，一掃早晨來時的陰鬱，周身的王者氣息宛若消失不見，像是民間的一個普通男子。
齊公公隻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炸了，想要出言提醒，卻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說。
顧筱婉也覺得舒天賜的眼神過於熱烈，她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秀眉，一旁的譚玉書上前說道：“慧遠大師這麼多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現在老沒老？”
舒天賜嗔怪地看了一眼譚玉書，等到回頭的時候就見顧筱婉已經挪開了，離他有了一定的距離，心下有些失落地說道：“慧遠大師仙風道骨，雖已是耋耄，卻也如清風古鬆。”
沒想到那慧遠大師竟然已經八九十歲了，顧筱婉幾年前看到他，果真是仙風道骨、清風古鬆。
正說話的時候，蘇芒來報：“啟稟皇上，慧遠禪師已經到了相國寺門口了！”
果然，就聽見外頭傳來人聲鼎沸的歡呼聲。
慧遠禪師是得道高僧，普度眾生，在多年前的一場瘟疫中，這位得道高僧，深入疫區贈藥，照顧百姓，深得百姓的愛戴。
舒天賜聽說他已經到了，忙起身整裝，出了大門。
就見慧遠禪師一身灰色的道袍，胡須皆白，雖耋耄之年，卻步履穩健，一步步地朝相國寺走來。
舒天賜親自下了台階相迎，顧筱婉等人也跟了過去。
“大師，多年未見，一如往昔！”
“貧僧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慧遠禪師雙手合十，剛要跪下去，舒天賜上前一把就將他攙扶起來：“大師不必多禮。路途艱辛，快回廟中歇息吧。”
慧遠大師的眸光掃過顧筱婉身上，笑了笑：“小施主，多年未見，你可還好？”
顧筱婉福福身子，笑道：“多謝禪師還記得，筱婉一切安好！”
舒天賜在一旁疑惑：“你們見過？”
慧遠大師撫著胡須笑道：“多年前，這位姑娘還在民間的時候，貧僧便見過她一回，如今涅槃重生，小施主的造化是命中注定。”
舒天賜沒想到慧遠大師竟然見過顧筱婉，當下就有些好奇：“你們緣何見過的？”
“回皇上，貧僧這幾年雲遊四海，五六年前，曾經經過這位小施主的家鄉，曾經與這位小施主有過一麵之緣！”慧遠大師笑著說道。
“我還從不知，你與慧遠大師竟然還有因緣，五六年前，那時候你不過才十來歲大……”舒天賜呢喃地說道，眼神微微地眯著，看著顧筱婉充滿了探究，似乎是在想，五六年前，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慧遠大師何等聰慧，見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露出如此的神色，心中便已然參透。
奈何，一切的因緣際會，皆有天注定，不可強求。
“小施主，多年前的一別，如今老衲還想繼續與你談經論法，不知你可願意？”慧遠大師說道。
周圍的人聽了，都不敢相信地看向顧筱婉。
顧筱婉心中一陣恍惚，這慧遠大師剛來京城，他不是與皇上談經論法，反倒是與自己，她忙向一旁的舒天賜看去，就見他滿臉笑意：“沒想到安平公主竟然與佛法有緣，那便請了。”
禪房很是寂靜，外頭鴉雀無聲，禪房裏頭幹淨整潔，怕是知道慧遠大師要回來，早就已經有人收拾好了禪房，矮幾上頭擺放著兩盞清茶，慧遠大師坐下後，指了指對麵的位置，輕聲道：“公主，坐吧！”
顧筱婉依言坐下，她沒開口，隻端起麵前的茶喝。
慧遠沒說話，也沒喝茶，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顧筱婉，他的眼神很是犀利，很是通透，在他的注視下，顧筱婉有種無處隱藏的無力感。
她多次有種錯覺，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對麵的大師所勘破。
顧筱婉本就不是怯弱的人，她見慧遠大師一直注視著自己，便也抬頭，看向對麵的慧遠大師。
她的眸子幹淨，幹淨的不帶一點雜質，沒有塵世、沒有怯弱、沒有害怕、沒有張揚，宛如多年前，他遊曆時，那個隻一心救人，沒有任何私心的眼睛。
她的眸子如今清潭如古井，卻也能從中看到屬於那個女子的妖媚的眼神，歲月不同，兜兜轉轉，她終究是要回來了。
這麼多年了，再次見到老熟人，那感覺，真的不一樣。
慧遠大師還未開始說話，便輕聲笑了起來。
安靜的禪房裏頭，慧遠大師的這一聲笑，讓人覺得舒心，卻也覺得疑惑。
“慧遠大師笑什麼？”顧筱婉率先問出了口。
剛才慧遠大師觀察她，她何嚐沒觀察慧遠禪師。
他雖上了年紀，眼睛周圍滿是皺紋，可是他的眼神依然有神，是那種普渡眾生的慈愛的眼神，帶著些許淡淡的探究，就像是，在分辨多年未見過的老熟人。
老熟人？
熟人稱的上，老熟人卻稱不上啊！
這三個字湧入顧筱婉腦海的時候，她也噗嗤一聲笑了。
“施主你又笑什麼？”慧遠大師見她笑，也開口詢問。
二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不約而同地端起麵前的茶杯，相約敬了一下，像是好友重逢。
“公主鳳凰涅槃，可喜可賀，多年前貧僧第一回見到施主，便覺得施主與旁人不同。”慧遠大師放下茶杯，幽幽地開了口。
顧筱婉沒說話，心中暗自腹誹。
能一樣嗎？
她又不是古代人，她是穿越了上千年而來的一抹幽魂而已。
顧筱婉卻不會將這話直接說出來的，她說道：“大師佛法無邊，世間萬物因果，早已參透，筱婉再以茶代酒，多謝多年前，大師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