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至親至疏夫妻

這樣的體貼關心,這樣的溫言軟語,虞夫人已是多年未曾聽見,此時再聽,卻隻留心酸。

兒子走了,才得他這難得的關懷,以後呢?等他忘了這喪子之痛,自己在他心中、在這虞府還能有幾分薄麵?

想到白日的羞辱,她握住對方衣袖的手指越發用力,口中卻是悲聲道:“老爺,咱們的堂兒走了,他才剛剛成親,連個血脈都沒有留下,他就這麼走的無牽無掛,就沒想想,他這一走,讓我這做娘的可怎麼活?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他是在挖我的心啊……”

聽到妻子的話,虞長文的眼也跟著紅了起來,他伸手將悲痛不已的妻子半摟在懷中,哽咽道:“別這麼說,之堂素來孝順,你這麼說,若是讓孩子聽到了,他走也走的不安心。”說到這裏,他沉痛的閉了閉眼,才拍著懷裏的妻子道,“之堂走了還有之潤和之楠,等過幾年他們兄弟有了孩子,你看哪個孩子好,就將那孩子記在之堂名下,等咱們百年之後,也有個給之堂上香燒紙的人……”

虞長文知道妻子不喜歡次子之潤,可私心來講,之潤的聰慧學識要遠遠超過三子之楠,即便他不懂得遺傳學,也認為之潤生出的孩子會比之楠的孩子聰明,更別說還有之潤那個親爹在後麵看著。

所以虞長文就想著,等今後虞之潤有了孩子,挑一個過繼給虞之堂,到時候那孩子就養在虞夫人身邊,這樣妻子既有了寄托,那孩子在祖母的教養下,也能對虞之堂這個已故的父親親上幾分,至於虞之潤兩口子會不會同意,虞長文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在他的想法裏,兩個都是他的兒子,身上都留著他的血脈,一筆寫不出兩個虞字,孩子記在誰的名下不都是虞家的孩子,是他的孫子嗎?

虞長文自認用心良苦,考慮周全,卻不知虞夫人對虞之潤兄妹又豈是僅僅厭惡那麼簡單?現在的她恨不得吞其肉,喝其血,想到上午的欺辱,她把對方活剝了的心都有,還認對方當兒子?養對方的兒子當孫子?簡直是笑話!

憤恨之下,她當時就想與丈夫訴說虞之潤白日裏的大逆不道,可看到一旁不斷朝著自己使眼色的周媽媽,她又忍了下來。

盡管憤怒,虞夫人卻不得不承認周媽媽言之有理,往日裏恭恭敬敬的虞之潤,上午為什麼敢那麼對自己?還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沒了,以至於讓那孽種生出僥幸心理,覺得沒有了嫡子,這虞家以後就是他虞之潤的了?若是自己的堂兒還在,那孽種又怎麼敢?

想到此處,她不由想起了兒子之前所說的話,‘母親,若是有朝一日孩兒不在了,您就將之楠記在名下,這樣的話,也有個替孩兒堂前盡孝的人。’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會讓任何人侵占兒子的位置,可如今……

“夫君,我不想等幾年以後,我現在就想要個孩兒膝下承歡!夫君,不如把之楠記在我名下吧?那孩子自幼在我身邊長大,在我眼裏,他和之堂一般無二,如今之堂早早走了,你就讓我把之楠記在名下盡孝,你就再給我個兒子吧!”

虞長文拍著妻子的手臂一僵,便不動聲色的繼續輕拍,看似在給予安慰,可臉上的悲痛卻在緩緩收斂,直到懷中人的情緒緩和下來,他才出聲道:“好好休息,別想那麼多,如今你的身體最重要,前院還有事,等忙完了為夫再過來看你。”

說罷,他扶著妻子躺下,不去看對方那還要待說的表情,轉身離去。

虞長文邁大步往出走,直到出了院門才停下腳步問道:“白日裏可發生了什麼事?”

虞盡忠作為虞長文的心腹,自然知曉府中之事,此時聽到老爺問起,他上前一步,低聲將白日裏虞夫人發瘋想要怒打四小姐,卻被二少爺派人硬架回正院的經過說了一遍。

白日裏不是不想說,實在是虞長文太過忙碌,待到晚上閑暇之時,看著對方那強作支撐的樣子,他又實在有些不忍心說。

一個是陪伴多年的嫡妻,一個是自己最看重的兒子,兩人當著眾多親友的麵撕破臉皮……虞長文想到那個場麵都覺得腦中陣陣發暈,再想到適才妻子提到的事,他發暈的腦子又逐漸清醒下來。

之楠絕對不可能成為嫡子!

他若是把之楠記在嫡妻名下,就是把之潤推之門外。如今的虞之潤早已經過了能教導他的年齡與時機,再與對方說什麼嫡庶,論什麼孝道,無疑是在說笑。

若是對方不那麼出色,若是家中再多幾個與之同樣出色的小輩,他這做老子的定不會和自己兒子妥協,隻可惜,悔之晚矣!

想到他培養多年卻一無所成,甚至英年早逝的長子,虞長文長歎一聲,吩咐道:“你去告訴周媽媽,夫人身體不適,近日後宅之事就先讓二少奶奶幫著打理,讓夫人多多歇息,少費些心思。”

第二日上午,虞姣就收到了虞府後宅換人管理的消息,不是她有意探聽,實在是她二哥昨日打了虞夫人的臉,怕她那偏心眼的便宜爹回來責罰二哥,這才派了隱衛在虞府打聽。

沒想到午飯還沒吃,就聽說虞府那頭換成二嫂管家。

據說她那嫡母昨晚上哭罵了半宿,今早交接的時候人都直打晃了,還說自己身體大好,聽的虞姣都不知道該說啥。

雖然他們兄妹和虞夫人矛盾挺深,倒也不至於非得分出個你死我活,如今對方痛失愛子,相信以二哥的心胸,隻要對方不作妖,奉養嫡母還是能盡心的,結果好好的日子不過,她非要抬出個嫡子和二哥找別扭,鬧成現在這樣是何苦呢?

似真似假的感歎了兩聲,三觀不是那麼太正的虞四姑娘就徹底把虞府之事拋到腦後了。

二哥有官職在身,二嫂又開始管理後宅,上麵幾尊大佛老的老,病的病,唯一守寡的長嫂還在祠堂裏關著,你說這倆人的小日子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