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暈血

空著肚子走了一早上的路,又被逼著看了場殺雞儆猴的血案,回到梅園的虞姣身子都軟了,無力的坐在熱炕上,剛想讓香柏給自己倒杯水喝,卻一眼看到自己手背上染血的帕子——淡藍色的帕子讓她想起了蓮姨娘那寶藍色素麵羅裙,同樣是侵染了鮮血,猩紅的血液飽滿的似乎一碰就要沁透而出,想到對方被拖出院子時留下的鮮紅血痕,虞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那麼多的血,裙擺下麵的臀部想必都打爛了吧?

這麼一聯想胃裏翻滾,這丫頭趴炕沿就吐上了。

“小姐你怎麼了?香綺,香綺你快來啊,小姐吐了!”香柏嚇壞了,明明走的時候好好的,如今一回來就手上帶傷小臉慘白,沒一會兒就吐上了,那老夫人的院子是龍潭虎穴不成?

倆丫頭正忙做一團,虞之潤領著外請的大夫來了,剛剛那一頓板子下去,據說老夫人氣著了,小姐們驚著了,即便虞姣曾經舍手救人,可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也沒人把她這無甚大礙的‘小傷’放在心裏,所幸虞之潤這當哥哥的早就讓德立出去找了個大夫,這才掐著時間趕了來。

見虞姣吐的淚眼汪汪,虞之潤是又心疼又著急,還記得年幼的自己第一次看人被打板子,連做了兩天的噩夢才緩解過來,姣姣本就是女孩,又常年在梅園陪著姨娘,身邊連個大聲責罵的都沒有,哪見過這個?他可憐的妹妹,上午一定是嚇壞了。想到此處,他忙讓門口等著的大夫來給虞姣診脈。

這大夫還是上次探病的那位老大夫,來的路上他已然知道,虞府責罰了一個偷竊的姨娘,此時見虞姣側著頭嘔吐不止,他心裏有了個大概,診完脈才對虞之潤道:“四小姐隻是受了些驚嚇,吃些壓驚的藥就好,無礙。”

“那這吐?”

老大夫坦然道:“等老夫將四小姐的傷口重新包紮一下,四小姐見不到血,想必就好了。”說白了,虞姣驚嚇過度暈血了。

聞了老大夫提供的帶有清涼薄荷香的鼻煙胡,虞姣這邊的惡心勁終於算是止了,那邊她可憐的兄長又有了新的擔心:“大夫,舍妹這傷可會留疤?”他妹妹的名聲已經差的很了,這好好的手背上要是再留道疤,今後可怎麼嫁人啊?

天知道這未滿十六歲的小兄長,已經是第幾次擔心妹妹的婚事了,他是真怕這如花似玉的妹妹嫁不出去。

老大夫收拾著自己的藥箱慢悠悠的道:“傷口劃的不深,無礙,回頭老夫讓小徒送瓶凝香露過來,等結痂後每日擦上兩遍就好。”

連聽了兩個無礙,虞之潤總算放下了些許的擔心,送走了大夫,他回頭對妹妹道:“大夫說了,這傷要好好將養,千萬不能磕到碰到,更不能沾水沾涼,不然這手背上就會留下一道長長的疤痕,再也好不了了,姣姣,你聽到沒有?”若說一開始還帶著安撫的意味,說到最後已經有點恐嚇了,因為這苦命的哥哥終於想起來,妹妹這傷是怎麼來的。

他轉頭吩咐倆丫頭一個去廚房煎藥,一個去前院請示虞夫人,說虞姣受傷可否休息一天。見屋子裏就他們兄妹倆沒有外人了,虞之潤的怒氣當場爆發:“你想沒想過你多大,她多大?她那手裏的簪子要是一個不小心紮你身上怎麼辦?在場那麼多人其中數你最年幼,你湊什麼前?”

若不是怕影響自己在姣姣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這位當哥哥的恐怕就要直接說了,要死讓她死去,又不是一個娘肚子裏鑽出來的,不得力不討好的,閑著沒事你管她?

被訓的虞姣沒覺得委屈,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把二哥給嚇著了,當時她受傷虞家上下無一人過問,隻有二哥,見蓮姨娘進來後沒人理會他們倆,忙將自己帶到一旁,拿出帕子仔細包紮,包紮的時候對方氣息不穩,連手都是顫的,可見急成什麼樣了。

想到此處,她用沒受傷的手拉著二哥的衣袖,討好笑道:“二哥,別生氣了,你放心,下次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再也不敢讓自己受傷了。”

慘兮兮的小臉蛋上掛著討好的笑容,看的虞之潤頓時又心軟了,細想想,他這妹妹從小單純,當時人命關天又怎麼能怪她?

暗歎了口氣,無奈的兄長坐到妹妹的身邊,把今天這點事掰開了揉碎了,一點點給對方分析,最後更是著重指出,從今往後二妹虞蝶算是遭到虞夫人的厭棄,所以就算沒人陪你玩,你寧可自己玩也不能找她,和個落後同學一起玩耍是沒有好結果的。

虞姣瞪大眼睛認真聽著,直到二哥說完了她才用力點頭道:“二哥你放心吧,我們本來就不住一起,平日裏我往返梅園也沒時間和她們多接觸。”所以我指定不和她一起玩。

見平日裏悠然嫻雅的二哥,此時猶如被唐僧附體,操起心來沒完沒了,她忙回頭在炕尾的多寶閣裏拽出自己的繡匣,從裏麵拿出個繡有白鶴展翅的銀絲荷包,慶幸著道:“好在昨天沒偷懶,不然這荷包還不知什麼時候能繡好,二哥,這荷包從裁剪到刺繡都是我親手做的,第一次做,你別嫌我做的不好。”說著,她滿麵帶笑地遞了過去。

小小的銀絲荷包以月白色暗花綢為地,下方打籽繡了朵如意雲頭紋,上方一隻白鶴展翅欲飛,布局疏朗有致,色調素雅,繡工雖然算不得精細,針路倒也規整勻齊,可見做時小心翼翼是用了心的。

見妹妹才學了月餘就能繡出這麼規整的荷包,虞之潤僅剩的那點氣也煙消雲散了,好心情的接過荷包剛想往身上掛,他一下子又停住了,突然發覺自家姣姣變圓滑了,這麼快就把自己給收買了?好笑的瞥了眼一臉無辜的小家夥,當哥哥的沒覺得不好反而滿心得意,心說不虧是他虞之潤的妹妹,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示弱,什麼時候該討好,比那不知變通的強多了。

其實虞之潤很欣賞有風骨的人,但這風骨要是落到自家妹妹的身上,他隻會認為那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