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嫻熟地跟小二點菜的吳明,荷花心裏有些難過。
櫃台上掛著各種麵的價格,價格都很便宜。
荷花記得吳明的娘親是南方人,他平日裏也不喜歡吃麵的,這次住在縣裏卻天天吃麵,還住在客棧一樓的房間,想必都是為了省錢。
她心裏難受,等吳明跟小二說完了話,便忍不住說道:“小明,你是不是缺銀子啊?缺銀子咋不跟家裏捎個信呢?這眼瞅著要考試了,你咋能不吃好住好呢?要是休息不好,身體吃不消,考試的時候可咋整啊?”
都怪她自己,明知道吳明今年要下場考試,她卻忙著家裏的各種事,根本沒顧上吳明,要不然也不會讓吳明吃這樣的苦。
望著滿臉擔憂的荷花,吳明一愣,隨即忙笑著安慰她:“我哪裏是缺銀子?過年我從家裏出來的時候,你把今年的束修和生活費都給我了,我自己還存了四五十兩銀子呢!隻不過是想著萬一今年考不上,明年還要考,節省點兒自然是好的。再說我住在客棧裏也不苦呀,這裏吃東西買東西都方便,離考場又近,你是不知道,還有好多考生住在城外城隍廟裏,吃的都是自家帶來的涼餅子和冷饅頭,放考那天半夜就得起來往縣城趕,那才叫苦呢!”
再說今年家裏又買鋪子又建莊子,他哪裏舍得再跟荷花要錢,自己手裏有錢,算計著花就是了。
他雖然存了銀子,可是卻還要備著打點關係,更不敢亂用錢了。
盡管他對自己的才學有信心,盡管如今的學官大人是個剛正的,可是底下那些小官吏卻是不得不打點一二的,否則被人家偷偷下黑手使絆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吳明怕荷花擔心自己,這些話統統沒說,隻是寬慰她讓她放心。
說話的功夫,兩碗麵條已經上來了,荷花看吳明麵前擺著一碗青菜麵,自己麵前卻是一碗雞湯麵,還加了雞蛋,二話不說就把兩個碗換了過來。
“荷花……”吳明吃了一驚,想要再換過來,卻見荷花已經埋頭吃上了,一臉惡狠狠的表情像是賭氣似的。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低頭看看眼前這碗噴香的雞湯麵,到底把雞肉分了一半給荷花,才動筷子吃了起來。
早知道荷花這麼倔強,他還不如要兩份雞湯麵了。
等吃完了飯,荷花搶著付了錢,又拉著他出了門。
“你去考試,要在裏麵考幾天?”荷花半天沒吭聲,此刻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吳明怕她生氣,見她問忙說道:“明天開始進考場,聽說今年考生多,怕是在考場門口搜撿就要一天兩天的,考試要三天,怎麼也要四五天吧。”
荷花點點頭,拉著他進了路邊的五葷鋪。
此刻已經過了晚飯的時辰,五葷鋪裏剩下的食物已經不多了,荷花也不磨嘰,把裏麵的香腸臘肉等估摸能放得住的食物統統買下,拿油紙包了遞給吳明。
吳明本想說自己帶幾個饅頭就行了,可是看到荷花凶巴巴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到底沒敢說。
買完了醬肉,荷花還要去買糕點,吳明忙攔了她:“這些夠吃了,先生還送了田原不少吃食呢,說要分我一半的,再買多了,我們就拿不動了。”
在考場裏三四天都是要自備東西的,什麼食水鋪蓋,什麼筆墨紙硯,連馬桶都要自己背著,吳明不比旁人有人送有人幫著拿,要是帶多了東西,他一個人真的拿不過來。
荷花聽了,這才算了,幫吳明提著東西回了客棧。
吳明讓荷花進屋,荷花在門口看見點著蠟燭苦讀的田原,腳步就收了回來。
她低頭想了想,小聲問道:“你考完了,就會回家了吧?”
吳明望著朦朧夜色籠罩著的荷花,笑容不知不覺浮了起來。
“等考完了院試我就回去了,你等我……”他頓了頓,輕聲說道,“……的好消息。”
荷花點點頭,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想走,卻又舍不得。
早知道隻能相聚這麼一會兒,剛才真不該跟他慪氣的。
荷花想著他明日就要進考場,抬頭衝他笑了笑:“你好好考,我們都在家等著你。”
她的雙眸在黑暗中閃閃發著光,吳明看著她明麗的笑容,仿佛灰暗的走廊一下子就明亮了起來,那光芒直接照射在他心上。
他用力攥著荷花的手,鄭重地點點頭:“你放心。”
除了這三個字,餘的話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荷花隻覺得他的手修長有力,把她的小手緊緊包裹起來,不由得覺得心跳得快了起來,臉上一陣陣地發著燒。
似乎過了許久,荷花才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輕輕推了推他:“今兒別讀那麼晚的書了,早些睡,接下來幾天有的熬呢。”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後日我就要回去了,你考完了,一定要早點兒回家。”
吳明心頭一暖:“嗯。”
荷花不敢抬頭看他凝視的眼神,轉身匆匆走了。
吳明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那頭,一時間還呆呆地舍不得關門。
倒是旁邊的房門開了,王玟的臉探了出來。
“吳明,你表妹給你送了什麼好吃的?”
他眼巴巴地等了半天,連晚飯都沒敢吃,生怕錯過了美食。
一句話讓吳明回過神來,狠狠瞪了他一眼,當著他的麵關上了房門。
王玟摸了摸鼻子,無奈地笑了。
明兒就要下場了,想必吳明也跟別的同窗一樣,沒什麼好心情吧?
要是等吳明考中了,說不準他還有機會嚐嚐那位荷花表妹的手藝。
王玟這麼安慰著自己,笑眯眯地出門吃飯去了。
*
夏府雖然不如鄭府那樣出名,在柳川縣卻也是數得上的人家,荷花坐了田芳家的馬車,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夏府。
今日內宅要請客擺席,外麵早已安排了人手接待,荷花遞了帖子,順利地進了內院。
夏府不如鄭府大,布置得倒也算典雅大方,處處透著大家氣象。
如今正是綿綿春日,夏世媛跟鄭若雲一樣,直接把宴席擺在花園子裏,一處臨水的花樹開得正繁茂,席麵便安在此處。
荷花來得稍微晚了些,大部分客人已經到了,荷花看她們都是年約十幾歲的閨閣千金,三三兩兩的或是賞花,或是在水邊看風景,或是坐在桌旁品茶閑話,場麵很是熱鬧。
有幾個少女是前幾日在鄭府見過的,看見荷花便笑著招呼:“是田姑娘來了。”
這些人都是縣裏富貴人家的小姐,彼此間早已熟識,此刻忽然多了荷花這樣的陌生人,自然有人問起她的來曆。
這邊有人介紹荷花的家世和玉容粉,那邊已經有人等不及了。
“荷花妹妹,我要的那個藥粉可配好了?”
荷花見來問的人是梁妍,笑著打了招呼,便把提著的小包袱打開。
“已經配好了,這個是你的。”她把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梁妍,“裏麵有十包,每天晚上睡前洗了臉,拿一包藥粉用溫水調勻,抹在臉上,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再洗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