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看了看荷花,見她衝自己點點頭,便隔著籬笆牆叫道:“開元兄,開元兄!”
顧開元略帶茫然地抬起頭,立刻就看見了院外的吳明和荷花等人。
“吳明?你……你們怎麼來了?”
他似乎完全沒有思想準備,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冷不丁又想起自己此刻衣衫不整,趕緊扣扣子,又差點兒忘了手裏還抓著斧頭,一邊扣著扣子,一邊又抓起一旁的棉襖披上,同時還想著趕緊過來招呼客人,一時間弄得手忙腳亂。
荷花眼睜睜看著他的扣子係錯了,忍不住想笑,又忙忍住了。
“顧大哥,你別著急,我們就是過來拜年的!”實在看不下去顧開元驚慌失措的樣子,她高聲說道。
顧開元連忙點頭,這會兒總算是把自己弄利索了,就過來打開了籬笆門。
看到田大強,他頓了頓才叫道:“田叔,過年好。”
雖然他年紀不小了,但是論輩分他應該跟吳明是同窗,所以也該管田大強叫叔。
田大強應了一聲,笑道:“開元,過年好啊,你娘在家不?”
“在,在。”顧開元深吸了口氣,把他們往裏讓,“進來吧。”
一行人依次走進了院子,荷花落在最後,她跟在梅花後麵走了進去,忽然發現,在梅花經過顧開元身邊的時候,顧開元居然低下了頭。
看到這麼個大男人竟然會不好意思,荷花更加忍不住想笑了。
顧開元倒沒發現荷花揚起的唇角,他低了頭,目光卻落在梅花的裙子上,素色的裙擺繡著一行淡青色的花枝,雖無花朵點綴,也毫不起眼,卻素淡雅致,令人體會到細微之處的精美。
他強迫自己挪開視線,眼角的餘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梅花。
上次雪夜,他救人心切,沒注意過梅花的長相,可是這次他卻看清楚了,陽光下的少女臉色雖然蒼白,麵容卻很是清秀柔美,他隻看了一眼,心髒就不禁砰砰直跳。
他已經好一會兒沒劈柴了,身子咋還這麼熱呢?
顧開元覺得自己的反應十分不像正人君子,這讓他又愧疚又緊張,手心裏直冒汗,本就口齒不伶俐的他,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對客人說什麼了。
好在吳明是他同窗兼好友,知道他性子木訥,也不以為意,倒是主動與他攀談。
“開元兄,這幾日在家裏做什麼呢?”
“噢,無非就是做點兒雜活。”顧開元努力不讓自己注意梅花,這樣他說話就正常多了,“你也知道,我平日裏時間不多,趁著這段日子有空閑,把家裏的活計都做好,這樣我娘就不用受累了。”
荷花注意到院子裏那堆木頭絆子的斷茬都是新鮮的,柴禾也都堆得高高的,看來顧開元是趁著這些日子,給家裏的木柴都劈好了。
這時屋子裏走出來一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太,問道:“開元哪,你跟誰說話呢?”
“娘,是我的同窗吳明,還有他家裏人。”顧開元趕緊過去扶著老太太,回答著她的話。
荷花就知道這老太太是顧開元的娘親了,忙笑著迎上去:“顧大娘,過年好啊!您身子骨真硬朗!”
荷花那小臉笑得格外喜慶,嘴巴又甜,顧李氏見了不由得高興。
“好,好!”她一邊笑著應著,一邊責備顧開元,“這麼冷的天,你咋讓人家在外頭站著呢?快進屋,都進屋暖和暖和!”
大家進了屋,顧李氏又張羅倒水喝,又給荷花和吳明拿瓜子吃。
荷花見這屋子雖然狹小,卻收拾得很幹淨,屋裏家具不多,除了炕和桌椅,就是一台紡車和一些紡織工具最顯眼了。
聽吳明說顧開元的娘親靠紡織為生,看來的確是這樣。
她正打量著,就見顧李氏端著東西過來了。
“我家就我們娘倆,過年了也沒備啥零嘴,你們吃瓜子吧,這是我早上剛炒的,還熱乎呢!”顧李氏熱情地招呼道。
荷花和吳明等人忙道了謝,田大強便說道:“顧嫂子,我們這趟就是來給你們拜個年,年前你兒子救了我閨女,這可是天大的恩情——”
“啥?你說啥?”顧李氏倒水的動作一頓,滿臉驚詫地看向他,“開元……救了你閨女?”
荷花看她這樣子,就知道她還不知道這事兒。
田大強和吳明等人顯然也沒料到,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顧開元身上。
顧開元被眾人看得低了頭,悶聲說道:“也不是啥大事兒,我……我就沒跟娘說……”
他這表情就算是承認了,顧李氏放下水壺,臉上還帶著些許震驚。
“臘月有一天晚上你沒回來,是不是那天的事兒?”
顧開元點點頭:“嗯,就是那天,那天太晚了,田叔他們非得留我住下……讓娘擔心了。”
他們娘倆相依為命,兒子一夜未歸,顧李氏也跟著擔心了一整夜。
現在知道顧開元是為了救人,顧李氏才釋然了。
“你這孩子,救人是好事兒,咋不跟娘說呢?”顧李氏輕聲說了他一句,到底不忍心責備太多,便向田大強笑道,“不是啥大事兒,咋還勞煩你們跑一趟,沒事兒,沒事兒啊!”
看她絲毫沒有居功的樣子,反倒讓田大強和荷花不知道說啥了。
“大娘。”從一進屋就沒說過話的梅花,此刻開口了,“對顧大哥或許不是什麼大事,可對我來說,這可是救命之恩,我永生難報。”
一邊說著,她站起身來,向顧李氏和顧開元盈盈行禮。
這舉動太突然,讓顧李氏母子倆雙雙愣住了。
“唉,這是幹啥?閨女,快起來。”顧李氏回過神來,趕緊扶住了梅花,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坐下,讓大娘看看。”
顧李氏握著梅花的手上下打量,梅花略帶羞澀地低了頭。
“多好的閨女,真好看哪!”顧李氏由衷地稱讚道,“往後可得照顧好自個兒身子,知道不?等你以後成親當了娘就知道,這孩子是爹娘的心頭肉,要是閨女你有個啥好歹的,可讓你爹娘咋整啊!”
幾句話聽得梅花紅了眼眶,重重地點頭:“大娘,我記下了。”
田大強想起那夜的驚險,也不禁心裏難受,忙把頭扭到一邊,將帶來的東西打開。
“顧嫂子,我們家也沒啥像樣兒的玩意兒,這些東西你收下,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顧李氏抬頭看了一眼,頓時就驚住了。
麻袋裏露出滿滿當當的東西,山雞野兔凍肉凍魚的都有,裝了好幾麻袋。
“這哪行?這太多了,太多了!”顧李氏立刻起身,把沉重的麻袋往田大強麵前推,“這些東西太貴重了,你們趕緊拿回去,我們不能要!”
顧開元見她費力,忙上前幫忙,也是堅決推辭:“田叔,這些真的太多了……”
“再多的東西,也沒我閨女的命重要啊!”田大強真心誠意地說道,“你們要是不收,那我們真不知道咋報答你們了!”
“不用報答,真不用!”顧開元也不知道該怎麼措辭了,尤其當著梅花的麵,他也不多說,隻是把東西往田大強和吳明的手裏塞,說啥也不肯要。
眼瞅著幾人推來推去的,荷花忍不住說道:“顧大娘,顧大哥,你們就收下吧!我爹說的在理兒,這些東西再值錢,也沒我大姐重要。顧大娘你們不收,難不成是我大姐的命還不值這點兒東西?”
大家聞言一愣,顧李氏怔了片刻,苦笑道:“你這丫頭的嘴呀,咋這麼厲害呢?讓我說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