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安從李玄印說到林頌鸞嫁人,說到李嬪小產,劉貴妃消沉,皇後得意,皇上還病了一場……
姿勢漸漸從被夾,到自由再到坐在榻上,可謂有了長足的進步。
褚翌閉眼聽完,這些事他有的知道的很清楚,有的隻模糊知道個大概,聽隨安這樣再說一遍,偶有茅塞頓開之感。
他喃喃道:“你說林頌鸞嫁人後很不如意,既是結盟,劉家怎麼會如此?是了,林家連個破落戶都算不上……”
聽褚翌一語道破,隨安張大嘴,而後又重重閉上,兩眼發直,思緒神展:林頌鸞不管怎麼說,本錢都是比自己雄厚,有爹有娘有兄弟,有個小姨當寵妃,身份是良籍,就這樣嫁人仍舊不如意,可以說她心比天高,但另一方麵也是說明,因為地位不對等,所以劉家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裏。
她不由的心中發寒,垂下眼簾,恨不能現在就從榻上下去。
褚翌雖然閉著眼,可她的呼吸停頓了好一會,他自然察覺到了,睜開眼看見隨安麵色發白,眉頭一皺,伸手捏了她的下巴:“你在想什麼?”
她掰開他的手,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卻沒有說實話,而是道:“我剛才想到一件事,劉大奶奶,就是林姑娘,她之前曾打發人買了砒霜說是要藥耗子,可那買藥的婆子貪心,砒霜貴,大黃便宜,便買了大黃回去……”
褚翌疑惑:“大黃能藥耗子?沒聽說過。”
隨安隨口喃喃:“懷孕的人吃了會引起流產,那懷孕的老鼠吃了,說不定也會小產……”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褚太尉的人打聽出來說是李嬪誤食了一個宮女用來清熱解毒通便的大黃,所以才小產了的。
“劉大奶奶進宮後不久李嬪就小產了,為此宮中還特意將她召了進去問詢。可她全須全尾的出來,我們也就沒往這上頭想。”
她本是轉移話題,卻沒料到這話說出來,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要說宮裏李嬪最不會防備的人應該就是林家人了,可這事既沒落到劉貴妃頭上,又沒有落到皇後頭上,成了個葫蘆案,李嬪升了一級,看上去損失也算有了補償。
林頌鸞近來雖然消停了些,卻不見傷心,可見李嬪小產這事,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嚴重的事,相反的林先生跟林太太還有林頌楓知道李嬪小產,卻在家裏痛哭流涕,這才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吧?
“您一定聽說了,林家不停的放出消息,說是大軍煞氣重衝撞了龍胎,後來陛下生病,也說是被衝撞了龍氣,因為謠言傳的多了,竟然有禦史上書,好在陛下總算好了,那折子也一直留中不發……”她想想就一頭冷汗,要是把李嬪小產跟皇帝生病同時栽到褚家頭上,褚家就算不完,也要從此繼續破落下去了。
“皇後跟劉貴妃都想拉攏褚家,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一上來就放這樣的言論。”褚翌冷聲道。
兩個人對視一眼,褚翌幹脆起床,不再繼續躺著了。
隨安忙服侍他穿衣裳。
褚翌走了幾步,腳步略停,轉身看了眼四周,然後對隨安道:“險些被你糊弄過去,若是以後再叫我見你出這些幺蛾子,小心我真把你丟到人前去出醜,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不是說著玩的了。”
隨安拚命點頭:“不敢了,不敢了,我真不敢了。”覺得自己也忒倒黴,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呢就被戳穿了。有心問褚翌是怎麼聽到的,也不敢。
褚翌去找褚太尉說話,隨安則回了徵陽館。
老夫人也還在內室歪著,聽見隨安在外頭跟紫玉輕聲說話,喊了她進去,問褚翌在做什麼?
“九老爺沐浴更衣後在榻上略歪了歪就去找老太爺說話去了。”隨安恭敬的答到。
老夫人點頭:“嗯,你也辛苦了一夜,下去歇著吧,我看這幾日你就在錦竹院待著好了,錦竹院的丫頭們都是新換的,也不知他喜不喜歡。”
隨安應了聲是,退到外頭聽老夫人說明日要帶了褚翌去大成寺的菩薩麵前還願。
柳姨娘則協助大夫人開始籌備八老爺褚琮的婚事。
這事與錦竹院不大相幹,隨安也就安心的回了錦竹院,在丫頭們住的西邊耳房歇了下來。
這一覺睡到饑腸轆轆才醒,她梳了頭,將被褥整理好出了門。
有小丫頭們正坐在廊下染指甲,嘰嘰喳喳的。
隨安微微一笑,想起自己剛進褚府那會兒,可沒有這樣的好心情,心裏頭是戰戰兢兢,把百倍於高考的勁頭都拿了出來,背書,練字,打掃院子,收拾屋子,怎麼也想不起有悠閑的染指甲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不夠用,怕自己失去這份難得的工作。
看見她,小丫頭們紛紛打招呼,嘴裏喊著“隨安姐姐”。
隨安就問了一句:“九老爺回來了嗎?”
才說完,就瞧見紫玉氣喘籲籲的跑來:“九老爺在徵陽館歇下了說頭痛,好幾個人揉的也不管用,你還不快去。”
隨安楞道:“可我也沒揉過。”
紫玉一拉她的手:“你快走吧,剛才棋佩都被九老爺罵哭了,你就當心疼心疼棋佩好了。”
院子裏頭原來聽見說服侍九老爺還雙眼發亮的小丫頭們頓時垂下頭去,再沒人願意跟了隨安前去伺候。
紫玉這是躲著褚翌,所以才不打發小丫頭過來傳話,而是自己親自過來。
可隨安難道就是那上趕著去挨罵的人?
她還沒有偉大到這種程度,何況她一向都心裏怕著褚翌。
“怎麼沒有請太醫來瞧瞧嗎?”
紫玉冷冷的瞥她:“太醫來了之後怎麼說?說喝洗塵酒喝到頭痛麼?”
說完見隨安愕然,才又噗嗤一笑,“你別多心,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九老爺不許去叫太醫。咱們都曉得喝了酒頭痛,好生睡一覺就好了,可九老爺這不是煩躁的睡不著麼?唉,九老爺這麼著,也不知怎麼在軍中熬了這一年的,老夫人想起了就心疼的落淚呢。不光老夫人,就是咱們,看了也心疼不是?”說著竟然拿了帕子擦眼睛。
隨安暗道了聲“佩服”,吩咐兩個小丫頭取褚翌的衣裳送到徵陽館,她則跟紫玉先走一步。
褚翌是先喝了酒,又在褚太尉書房裏喝了幾杯濃茶,所以才睡不著頭痛的。
整個徵陽館都靜悄悄的,可他在母親的碧紗櫥裏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身體疲乏,頭痛欲裂,有兩個上前的伺候的丫頭不小心扯了他的頭發,被他揮手推了出去,一個磕到屏風上,屏風跟著倒了,另一個撞到後頭端水盆的丫頭,淋了一身。時隔一年,徵陽館的丫頭們再次見識褚家九老爺的威力,個個都退縮了。
這樣的褚翌,別說丫頭們,就是老夫人也不敢招惹啊,老夫人幹脆躲了出去,美其名曰去看看八老爺的婚事準備的如何了,還吩咐人:“隨安是伺候九老爺的老人了,叫她過來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