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古箏近二十年,大小演出也經曆過不少,自我感覺是有一些臨場應變能力的。可是,當那道無比熟悉的身影在鳴玉閣外突然出現時,蘇清妍還是心神不穩,手指一用力,一根琴弦被生生勾起,箏碼“啪啦”一聲就摔在了地上。
她慌忙站起來去撿那箏碼,他已經走了進來。
他的眼神有些迷離,但是那明顯的怒氣是藏不住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邊的琴師臨時有事,我來,幫忙。”
蘇清妍撿起那隻箏碼,低著頭,托起琴弦想把它安放回去,可是手指冷得發顫,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是李延朗讓你來的?”蕭城問。
“不是。”她答。
看著她身上那件又輕又薄的漢服,更有交領下隱約露出的那一片雪白肌膚,他的怒火又燒旺了幾分,語氣不由加重,“你就這麼缺錢?”
她立刻拉緊了胸前的衣襟,“不,不是的,我隻是,隻是,隻是喜歡彈琴。”
蕭城心中的怒火借著酒氣幾乎要噴薄而出,他努力壓製著,聲音都有些顫抖,“回去!立刻回去!”
他踉蹌著步子,走上來就要拉她。
就在這時,李延朗卻突然走了進來,他快步上前伸手牽住了蘇清妍的手。
“怎麼這麼涼?”
李延朗彎腰撿起滑落在地上的外套幫她披上,回頭看著蕭城說:“蕭總怎麼來到這裏?攬月齋的客人正在找您呢。”
蕭城看著李延朗,他感覺喉頭發緊,想打人的衝動再一次從心裏衝上來。
他語氣冰冷地說:“關心她就保護好她!不要讓她做這些拋頭露麵伺候人的工作!”
李延朗也是剛才聽說今晚臨時頂替的琴師是蘇清妍,等他急急趕來,蕭城已經在鳴玉閣了。
他滿含歉意地看著蘇清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今晚請的是你!”
“沒事的延朗。是我主動跟張姐說來幫忙的!”
蘇清妍連忙安慰李延朗。
蕭城再聽不下去,轉身要出鳴玉閣,張建喜一行卻迎麵走了進來。
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張建喜一看見蕭城,就指著他,轉過臉來對同行的幾個人笑著說:“看看,看看,蕭總竟然比我還心急。”
張建喜色眯眯地望向蘇清妍,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果然是個美女。我,沒沒猜錯吧……”
說著,他就腳步趔趄地向蘇清妍走過去。
蕭城伸手攔住了他,“張總,這裏冷,我們還是回攬月齋吧!”
張建喜哪裏肯走,他拉住蕭城,繼續大著舌頭說:“我不走,蕭總也別走。咱們就在這裏聽美女彈琴,好,好不好?”
同行的幾位也已經喝得差不多,紛紛拍手附和。
鳴玉閣不大,突然湧進來這麼多人,而且每個人都把眼睛落在蘇清妍的身上,她早已經緊張到不知道該怎麼辦,下意識地往李延朗身後躲。
她這個小動作被蕭城看進眼裏,心中不由又氣又痛。
他走上來又攔張建喜,“張總,這位琴師不願見生人。何苦為難一個女孩子?不如回去繼續喝酒!”
張建喜哪裏肯聽勸,“光喝酒有什麼意思?跟這位美女琴師一起喝才有趣……”
說著,就腆著臉要來拉蘇清妍。
不待張建喜走近,蕭城衝上來,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臉上。
張建喜“撲通”一聲跌倒在地,鼻血立時就流了出來。
“蕭,蕭,蕭城,你敢打我?”
張建喜從地上爬起來,滿臉是血地向蕭城撲去。
蕭城再出拳,卻被張建喜躲過,一拳打在亭子的漢白玉石柱上,手背上頓時血肉模糊。
大成的人和蕭氏這邊章正秀等人聞訊都撲了進來,鳴玉閣裏頓時亂做一團。
蕭城扭頭看一眼已經被嚇得小臉蒼白的蘇清妍,兩步過來,“跐溜”一聲拉住她外套的拉鏈,把她往外一推,衝李延朗吼了一句,“帶她走!”
這一夜,蘇清妍睡得很不安穩,幾次從夢中驚醒。
她大汗淋漓,大口喘著氣,鼻息間恍惚都是他身上的煙草味兒。
手機一直握在手裏,可是她既不敢打出去,也沒有人打進來。
這一夜翻來覆去,背都要僵了。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起床洗漱,想好好去跑一次步。
拉開房門的一瞬,她被嚇了一跳,接著,眼淚就突然洶湧而至……
蕭城坐在門前樓梯上,手上裹著紗布,身旁放著一隻廢舊的紙杯,杯子裏滿滿都是煙蒂……
她立刻轉身進屋,關上房門,靠在門板上吞聲哭泣。
他安靜地等在門外,繼續吸煙。
許久,她才終於可以再次打開房門。
她兩眼通紅,低頭避開他的眼睛,冷冷淡淡地問:“等很久了?”
“嗯。”他答。
從昨晚到現在。
“為什麼不敲門?”她又問。
他沒說話,不想跟她說是因為害怕,害怕敲門她卻不在,害怕他從李延朗那裏沒回來,所以,就一直在這裏等。
“今天上午有事嗎?”他問她。
“約好了跟我師傅一起去做信息變更。”她說。
“讓胡生生先等等,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
“一個你也許會喜歡的地方。”
兩個人先去吃早點。他給她買來豆漿和漢堡,自己卻隻要了一杯咖啡。
他想幫她把豆漿杯插上吸管,手裹著紗布不太方便,戳了一次沒能成功,不再試,把豆漿杯推給了她,自己慢慢喝那杯咖啡。
蘇清妍低頭吃著早餐,嚐不出是什麼味道,隻感覺喉嚨一梗一梗的,咽得很困難。
吃過早餐,兩個人到了車前,蕭城按下鑰匙,車燈閃一下,車鎖開了。
蘇清妍說:“我來開吧!”
雖然心裏有些沒底,可是看著他裹著紗布的手,還是心疼。
他看她一眼,沒同意,坐進了駕駛室。
她故意從車後繞過去上車,一路咬著嘴唇忍眼淚,感覺自己真的是沒用極了,除了惹禍,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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