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城本來是打算把蘇清妍送回清城,跟楊師母團圓的。可是,她卻堅持要回A市。
“怎麼?想跟我共度中秋嗎?”他笑著問她。
她卻疲憊地說:“我很累,隻想快點睡覺……”
車子停到樓下,蕭城把小月送的那些山貨幫她提到樓上,她說聲“謝謝”就要關門。
蕭城突然抵住房門,說:“要不,今晚隨我回家見爸媽!”
她笑一下,推開他的手,“別鬧了!蕭總和林總等你要等急了!”
蕭城一走,蘇清妍下了樓,急匆匆往火車站趕。還有半小時,應該可以趕得上最後一班去清城的火車。
她要回清城,要陪媽媽過中秋。自從爸爸去世,每一年中秋,她都必須回家陪媽媽過的。她隻是再不想蕭城去清城,尤其是秀水村,所以才堅持不讓他送。
蕭城坐在車裏,看著她急匆匆下樓,急匆匆攔到出租車,急匆匆往車站趕。她很著急,根本就沒發現他還沒離開。
中秋月升起來,月光灑在車窗上,城裏的月光不像山裏那樣的清澈明亮,朦朦朧朧的,總像籠著一層散不開的煙霧。
中秋節後上班第一天,身在秀水村的蘇清妍給蕭城發了第二封辭職信。理由很簡單,上班沒出路,回家種紅薯。
辭職信倒是其次,真正刺痛人心的是她附帶發給他的另一封郵件,她說跟他在一起這段時間感覺很累,要跟他分手。
蕭城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惹到他家妍寶了。可是左想右想,卻實在想不出症結所在。
他沒正經談過戀愛,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哄女朋友。厚著臉皮向章正秀請教了半天,章正秀給出的解決方案隻有一個,“她不回來,你就去啊!在小蘇家門口跪上個三天三夜,她的心就軟了。想當年我犯了媳婦的大忌,就是用這招給哄回來的!”
章正秀說的洋洋得意,蕭城卻覺的這絕對是個餿得長毛的主意。
在打她電話不接,發她信息不回的情況下,他勉強耐了一晚,第二天,從文茹那裏打聽到他家妍寶正在那個什麼萬畝紅薯園裏實習,問清了地址,丟下公司一堆的事,直接開車去了清城。
氣度不凡的蕭總一到,直接把紅薯園園主驚到,以為是到了什麼大客戶,一番殷勤招待,就帶著他進了紅薯園。
一望無際的大田野,漫野都是紅薯地。此時正是收獲的季節,田野裏到處都是收紅薯的工人和機器。
土地被翻開,撲麵都是泥土的芬芳和紅薯的清甜香味兒。麵對這樣的收獲季節,蕭城的心裏卻煩躁得厲害。
他終於找到了她,而她,此時竟然跟李延朗並肩站在一起,低著頭正在討論著什麼,兩個人挨得那麼近,幾乎已經是頭碰頭了。
蕭城走上去,一把拉回了她。
蘇清妍猛然扭頭,正看見滿臉烏雲的蕭城。
秋日陽光澄嫩,落在他的臉上,他下頜的胡茬,眼底的黑眼圈都那麼清晰可見。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拂開他的手,輕聲嗬責他,“幹嘛?這麼多人,不要拉拉扯扯的!”
“你過來,我想問你幾句話!”他說。
“要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沒什麼可說的了!”她狠心拒絕。
“你沒有說清楚!你不能走!”
他拉住了她的手。
田裏忙碌的工人都直起腰向這邊看過來,李延朗見狀也想給他們留個說話的空間,剛想走,卻被蘇清妍叫住,“延朗,不要走!我跟他沒什麼背人的話!”
這句話,真真是傷到了蕭城。他看著她,一點都不能相信,幾天前,她還是他溫柔的妍寶,此時卻冷冰冰的不如一個路人。
蘇清妍看著他,抑製住眼底一陣陣湧上來的酸和熱,對他說:“郵件裏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結束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也看到了,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種種地,賣賣紅薯的平靜簡單的生活。你那樣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狂風駭浪的生活,真的不適合我!我求求你,再不要來打擾我!你走吧!快走吧!我再不想見到你!”
蘇清妍轉身就走,眼淚還是湧上來,一大顆一大顆落在新翻的泥土裏。
他追上來,拉住了她的胳膊,“我不信!你的話都是假的,是違心的,是有人逼你這樣說的對不對?”
蘇清妍扭著身體來掰他的手,他攥的那麼緊,似乎是要把他全部的決心和耐心都揉進她的血肉裏去。
“蕭城,你放手!放手!”
“把剛才的話都收回!不然我不會放手!”
蘇清妍從來不知道,往常那樣理智穩重的人,執拗起來卻是一樣地不可搖動。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不合適!你的經曆,我的經曆,你的家庭,我的家庭,統統都不合適。以前是我錯了,現在我明白過來了,我要追求我自己的生活了,求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求求你放手,放手!蕭城,你能不能像個男人,痛痛快快地好合好散給彼此一條生路好不好?好不好……”
話,怎麼狠怎麼說,怎麼傷人怎麼說,既然已經決心要放棄,那就長痛不如短痛。
她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他紅著眼眶,目光凶狠卻又絕望。
蘇清妍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目光,縱使心底軟得已經幾乎支撐不住,卻還是要狠下決心推開他。
“好!好啊!您蕭大總裁可以不要麵子,我一介小民卻是要臉的,我不想被人背後議論!我和我媽還要在這人言可畏的世上活下去!求求你,看在我爸爸,看在蘇校長當年對你不薄的麵子上,求你放過我……”
蕭城終於鬆手。那條剛才拚了畢生力氣想要抓住她的手臂,慢慢地鬆開,軟軟地垂了下來。
蘇清妍拉起李延朗,轉身就走,蕭城卻衝上來,揪住李延朗的衣領,一拳就把他打倒在了地上。
“蕭城!”
蘇清妍紅著眼睛衝他喊,伸開兩臂護住了李延朗。
“蕭城,你憑什麼打他?要打就打我……”
他低頭看著她,大顆的眼淚滴落在她的臉上,生疼,滾燙。
聽著園門外馬路上,他車子的發動機以那樣淒厲的聲音響起來,然後迅速遠離,蘇清妍的胸口突然翻江倒海地疼了起來,她已分不清疼的是胃還是心,隻覺有一把豁了口的鈍刀子插了進去,一圈圈地在那裏轉著、擰著,直到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