纜車慢慢向前滑行,終於脫離山坡,滑到了半空。金屬纜繩摩擦發出的聲音,讓蘇清妍頭皮發緊。
除了纜車底部,纜車的四周都是透明玻璃,本是為了方便遊客觀光,可是這一望無際的懸空,對她的小心髒真是一種考驗。
纜車升到最高處,齒輪與卡槽相接,以致車體有了明顯的顫動。蘇清妍小臉蒼白,緊緊握住纜車外側的防護欄,閉上眼睛,不敢看高處的景色。
就在這恐懼中,一個溫暖的懷抱靠過來,把她抱進了懷裏。
“你恐高?”
蕭城的聲音低低地響在耳邊。
她閉著眼睛,點點頭。
“上車時怎麼不說?”
他責備著她,把她握住護欄的手拿過來,握進了掌心。
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死命握住他的手,身體卻僵直地靠在纜車壁上,不肯向他靠近。
蕭城托住了她的背,硬性把她按進自己的懷裏來。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不喜歡,我以後就不再記那些了……”
他溫軟低沉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她把臉深深埋進他的懷裏,淚水打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對她說:“你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聽我給你描述這半空中的景色吧。這裏是駝峰山南峰,我們正在滿山的樹木上麵滑過,綠色的樹葉,黃色的樹葉,紅色的樹葉,以前你隻可以仰望的這些樹木的頂部,現在可以盡情欣賞……”
不知道是他有力的心跳給了她力量,還是受了他描述的蠱惑,她慢慢抬起頭來,向纜車外望去。
腳下的樹木,果然是“萬山紅遍,層林盡染”,說不盡的秋色風流。身邊時而越過隨著車體前進而緩緩後退的峭立山體。
那一麵渾然一體的巨大山石,如錦屏矗立,崖隙間生長的青鬆都盡在咫尺,似乎觸手可及。青鬆枝杈中間,一隻鳥巢危危顫顫,裏麵兩枚花色斑駁的鳥卵清晰可見。
她看到心顫,不禁輕聲問:“什麼鳥把巢築在這裏?”
“應該是鷹。”
群山懷抱中,突然閃現一汪水麵,似一塊美玉鑲嵌在碧峰之間。
蕭城指著那片水,對她說:“那就是峰南湖。”
怪不得他想登臨峰頂,這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魄,也隻有在峰頂才能領略到。
半個小時後,纜車緩緩降落。從纜車上下來,回頭再看那山峰,真不敢想,自己竟然是從那麼高的地方下來的。
下山到停車場還有不短的一段路。蘇清妍的一雙腿,沉重的像是灌了鉛,每挪一步,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她的包,她的遮陽帽,已經全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這段時間有沒有堅持跑步?”蕭城問她。
蘇清妍搖搖頭。自從報了注會考試,晨跑已經中斷了一段時間了。
“那可不好!天天坐著,身體都垮了!從下周開始,我帶你跑步……”他說。
“你不是喜歡夜跑?”蘇清妍問他。
“習慣都是可以改變的!”
說著,他在她麵前蹲下了身,“來,我背你。”
看著他寬闊的肩背,蘇清妍一愣,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個小小的瘦弱卻很堅強的背影……
“丫丫疼,丫丫疼,哥哥背……”
西天邊漫天的霞光裏,在田野裏跑丟鞋子的小清妍,赤著小腳趴在了楊天賜的背上。
她伏在天賜哥哥肩頭,隻看得見哥哥的腳尖。他們身後細塵騰起的土路上,印下了一枚枚小小的腳印……
神思兜轉回到現實,望著眼前的他,悲傷突然從心底湧起。
他真的是天賜哥哥嗎?他真的就是媽媽說的那個可憐又倔強的楊天賜嗎?
以前,看著他那麼辛苦執著地搜集著那些記憶碎片,她會心疼。現在,她寧願他什麼都不記得,連那些破碎的記憶碎片最好也不要再出現!
蘇清妍說:“不用你背!我還可以走……”
蕭城不由分說,一把拉住了她,聲音就有些急,“不想在這深山裏過夜,就乖乖聽話。上來,我背你!”
蘇清妍滿腹重重心事,趴到他的背上來。蕭城一挺身,就把她穩穩背了起來。
一切都恍若昨天般美好,而她的明天卻不會來了……
突然駛來的一輛觀光車,讓她掙紮著想從他的背上跳下來,“蕭城,有車,有車!”
司機看見兩個人,也遠遠地就開始按喇叭。
“哪有?”
他低著頭,對那輛觀光車完全無視。
司機看著兩個人,笑著搖搖頭,把車開走了。
終於到了山腳。時間還不算晚,天黑之前完全可以趕回A市。
這一天,天色晴好,一輪又圓又大的中秋月已經升起在東邊天空。
時間還早,那一輪大月亮看起來還有些單薄,顏色也有些淺,薄薄地貼在峰巒之間,似乎山風一吹,就能吹跑一般。
蘇清妍自從上車,就再也沒有說話。簫城轉過臉去看她,她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他穩穩地把車停下,把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她的身上。
他好像是聽章正秀說過,例假期女人的脾氣都不可理喻。她的小妍寶,例假反應好像是大了一些!也怪自己,不該在她身體不好時還帶她來爬山。看來,以後真得要多多向章正秀取取經,他哄他家程熙可是很有一套的!
多少次夜裏開車,這是第一次,他希望路途能更長一些。
外套上有他的氣息,那麼好聞,令她眷戀,她側著臉,閉著眼睛假寐,眼淚卻濕了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