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新建了一座萬畝紅薯園,我去看了,感覺很不錯。你說我是跟著他們一起種紅薯還是建個苗圃養花呢?”
一大早,蘇清妍就拉著文茹開始盤算她家那三畝三分地。
文茹打理著她那頭閃著栗色光澤的大波浪,翻了她一眼,“咱媽把你培養出來就是為了讓你回家種紅薯?”
“種紅薯也需要知識啊!我去看了,都是現代化科學管理,我還想著如果我一時學不會,那就先去應聘紅薯園的會計,然後再慢慢地偷學……”
“打住!”
文茹給她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你可拉倒吧!先不說我,咱媽那一關你都過不了!你老老實實在家寫你的簡曆,踏踏實實地找你的工作吧!我已經托了陳敬亭,他答應會幫忙的……”
“文茹……”
蘇清妍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心裏是一百個不好意思。
文茹笑一下,不以為意,“你也別太放心上,也不全是為了你。他欠我一個人情,正好借機還了,省的他每次都以還人情為由約我吃飯。你好好準備一下,下午兩點悠客咖啡,不要遲到。”
“嗯……”
文茹的好意不好拒絕,那就去一趟,多一種死法總比一棵樹上吊死好一些。
文茹早畢業一年,進入一家企業做銷售,僅僅一年半的時間就已經成了他們公司為數不多幾個敢對業務經理說“NO”的業務員之一。
年齡差了半個月,工作經曆差了一年,她感覺跟文茹好似已經差了一個世紀。
文茹成熟,蘇清妍天真。
文茹圓滑世故,有辦法用最少的力氣辦最大的事情;蘇清妍莽撞較真,付出和收獲總是不成比例。
文茹懂取舍,得不到的寧願放棄,哪怕自己再喜歡,也不肯在上麵浪費自己的有生之年;蘇清妍太執拗,可以對外人看來毫無希望的人,一等就是六年。
下午要見的這個陳敬亭,是某名企經理,在一次展會上跟文茹認識。
中年離異的陳總對文茹很有好感,後來的幾次接觸中,看文茹的眼神就更加曖昧。
文茹借助陳總這份未挑明又希望她明白的感情,幫兩家公司做成了一筆大單。可是當陳敬亭給出進一步發展的暗示時,她卻拒絕了。
文茹還年輕,大好的二十四五歲,還不想就此駐足在一個年近五十的老男人身邊。
一次聚會,陳敬亭喝多了,文茹開車送他回家,他強吻了文茹,文茹給了他一記耳光,卻還能留下來照顧醉酒的他。
文茹很善於拿捏這種分寸,既讓對方知道自己凜然不可侵犯,又不至於讓對方徹底死心退出。
自己喜歡的年輕男人,沒有錢;喜歡自己的有錢男人,又太老。有一種男人是文茹喜歡的,有錢又年輕的富二代,可是,二代的爹媽不喜歡她。
文茹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地打磨著青春,自己也在磨礪中變得越來越光彩奪目。而死心眼兒的蘇清妍是抱定了一棵樹上吊死的心,六年來,青春一片荒蕪。
下午,悠客咖啡,蘇清妍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等陳敬亭,她隻要了一杯礦泉水。
她不常喝咖啡,不吸煙,不飲酒,從沒去過迪廳酒吧。文茹說的對,她就是一張白紙。
不過,越是白紙越容易被染髒,因為她太純潔了,任何一點汙漬在她身上都沒有藏身之處,隻能那麼赫然地擺在那裏。
陳敬亭來了,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頭發還算濃密,眉眼也是久經沙場、藏鋒隱戾的柔和。第一眼看著還算順眼。
“蘇小姐,你好!”
“陳總您好!”
陳敬亭伸手過來,他握住蘇清妍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沒想到蘇小姐如此漂亮,清城果然出美女!”
蘇清妍禮貌一笑,把手抽回來,“陳總過獎了!”
兩個人落座,陳敬亭看見她隻點了白水,問她是否還需要其他,她微笑著拒絕了。
陳敬亭自己點了一杯拿鐵,又給她點了一份甜點。
“蘇小姐這麼漂亮,找一份好工作其實並不難。難的就是那個趙鴻達不肯給你留後路,以至於事情很不好辦……當然了,辦法總歸是有的,我花了不少力氣疏通關係,終於幫蘇小姐找到了一家不錯的公司。大公司,少總剛上任,想培養自己的隊伍……”
陳敬亭說話是帶了心機的,峰回路轉之間得讓你知道事情的不好辦,更得讓你知道他的能力,還得讓你記住他的恩情。
陳敬亭果然不是要幫蘇清妍進他的公司。陳敬亭所在的名企,不可能讓一個剛畢業就劣跡斑斑的人進入財務體係,畢竟,人家的選擇有很多。
他既不想冷了文茹,也不想‘髒’了自己的企業,所以隻能把她往別人那裏推。
他推薦接手蘇清妍的這家大公司,對財務人員的要求應該更高,自己這樣要經驗沒經驗,要口碑沒口碑的畢業生,想進入他們的財務部門,更是癡人說夢。
那麼,自己會不會像皮球一樣被繼續踢下去呢?這樣一圈圈踢下來,估計很多人情債就都還清了。
這就好像開出的承兌彙票一樣,你給我,我給你,一圈兜下來,大家的銀行現金都沒有變化,資產利潤表上的負債卻減少了,於是,大家就都和諧了。
陳敬亭後麵的話,就不太能進她的耳朵了。雖然還保持著認真傾聽的禮貌態度,她的心卻早已經飛到了外麵清澈的陽光裏。
“哦,蕭總到了。蘇小姐稍等!”
陳敬亭透過幹淨的窗玻璃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咖啡店門前,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看來此人來頭真是不小,能讓陳敬亭門外迎接的,A市也沒幾個了吧!
兩個人站在那裏握手寒暄。從蘇清妍的位置望過去,隻看得見那人的側影,個子很高,脊背挺直,西裝合體。
看著陳敬亭滿臉堆起的笑在初春陽光照耀下那樣溝壑分明,蘇清妍突然很厭惡此時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明知沒有任何希望,卻還要在這裏充當一隻愣頭愣腦,被人踢來踢去的傻皮球。這樣的好耐性,初出茅廬的她還需要修煉。
陳敬亭和那位蕭總進了咖啡店以後直接去了二樓包房,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談。
服務員送來一碟馬卡龍,說是陳總讓送的,並轉告她再等一下,一會兒就叫她上去。
喝完一杯水,吃完一小碟馬卡龍,連那份時尚雜誌都已經翻了兩遍,還不見有人來叫她。
百無聊賴之際,突然就看見窗外馬路邊一輛車停下,下來兩個人,一個是趙鴻達的秘書,另一個則是趙鴻達。
他們下了車就向咖啡店這邊走來,蘇清妍連忙起身躲進了洗手間。
要說流年不利還真是如此,怎麼冤家路窄這樣的橋段都上演了呢!
蘇清妍找個時機從洗手間出來,悄悄溜出了咖啡店。確認到達安全地帶以後,給陳敬亭發了一條短信:陳總,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先走了。工作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謝謝您了!
陳敬亭看著那條短信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他倒是不擔心怎樣跟蕭城解釋,因為正事沒談完,他還沒有跟蕭城提起她呢。隻是,這女孩一副禮貌又拒人千裏的清冷模樣,不像小文那樣可人。
蘇清妍走在街頭,看見街邊有位大姐在賣烤紅薯,她不由就停住了腳步,買了一塊烤紅薯,邊吃邊跟大姐攀談。
種紅薯,賣紅薯,烤紅薯,紅薯幹,紅薯餅……完全可以形成一條產業鏈嘛!
為什麼還不回老家呢?無非還是因為張陽。
這幾天,她總是恍恍惚惚地覺的張陽好像就在她身邊。
夢想很飽滿,現實卻骨感。張陽不見,她也得吃飯,再繼續這樣耗下去,人生可就要過半了!
蘇清妍在街邊邊走邊思索,“再給自己一周的時間,也算是再給張陽一周的時間,如果他還不出現,我就真的回家種紅薯了!”
悠客咖啡二樓,蕭城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瞥見樓下街角一個女孩的身影一閃而過,他不禁一怔,有一點走神。
不過,他走思的時間很短,以至於他輕笑一下,重又把話題帶回來時,坐在他對麵的陳敬亭根本就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