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這一切全都因為祖母的去世而消逝了。
而祖母生前鍾愛的花草,也被那幾個膽大的刁奴給變賣了。
之前的盛景就像浮雲一般煙消雲散了,整個寧國府也這樣慢慢地歸於寂靜,靜得整個京城都好似忘了他們的存在。
宋無忌這一生都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即便對方隻是府裏的下人。
“你對此事怎麼看?”宋無忌就問起了趙如意的意見。
趙如意就猶豫了一把,可看著宋無忌那帶著鼓勵的眼神,想起他剛才同自己推心置腹的那番話,便咬了咬唇道:“鄭阿婆說,她當年意識到有人要打老夫人那些花樹的主意的時候,便悄悄折了些花枝下來,因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將它們種活,因此她同誰都沒有提及過此事。”
“沒想到後來薛夫人掌家後,竟裁減了花房這一塊的開支,她為了那幾盆花草,跪求了薛夫人才勉強留了下來。”趙如意在心裏不免感歎,鄭阿婆待老夫人,真的算是忠心有加了,“她說自己現在年紀也大了,又沒有徒弟可幫襯,這些花草留在府裏,遲早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讓世子爺這樣一並帶走,也算是這些花草的造化了。”
“既是這樣,你為何不應了她?”宋無忌就看向了趙如意,“是因為那些花草難以搬出花房?”
“那倒沒有,隻要說那些花草本就是我們寄養在花房的,要搬走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趙如意就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隻是覺得這些花草都是鄭阿婆的心血,可若是我們搬走後沒將那些花草養好,那豈不是愧對了鄭阿婆?”
“就為了這事?”宋無忌聽著就啞然失笑,“你去問問那鄭老婆子,看她願不願意同我們一塊走,如果她同意的話,我在東大街的宅子裏專門騰出一處來給她養花種草就是。”
聽宋無忌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趙如意反倒替他擔心起來:“可鄭阿婆是府裏的人,咱們能將她帶走麼?”
“這有什麼難的?”宋無忌卻是笑道,“這事交給我去辦,你隻要去幫我確認她願不願意跟著我們走便成!”
趙如意聽得這話,就高興地跳了起來:“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鄭阿婆去!”
宋無忌聽了,卻是拉住了她:“你去告訴鄭阿婆好消息,那我呢?”
趙如意就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他。
沒想宋無忌卻把臉湊了過來,並用手在上麵指了指,一臉的邀功之意。
這人,怎麼說不得兩句就沒了正形?
趙如意腹誹著,可還是像蜻蜓點水一樣地在宋無忌的臉上一啄。
宋無忌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手。
在聽聞自己也能跟著世子爺一並去東大街的宅子時,鄭老婆子簡直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世子爺還說會在院裏找個地方給她做花房,這就讓她變得更加激動不已。
“我願意,我願意!”她就連連地同趙如意道。
“那行,阿婆這些日子就趕緊地收拾起來,”趙如意也就同鄭老婆子笑道,“世子爺請欽天監的看過日子了,這個月的十八就是個好日子,再遲就得過了來年正二月了。”
鄭老婆子激動得老淚縱橫,她也就一邊抹著淚,一邊應了下來。
到了臘月十八那日,天剛蒙蒙亮,整個夕照堂裏就熱鬧了起來。
宋無忌和趙如意早早地起了床,在用過了早膳之後,便登上了前往東大街的馬車。
因為這些日子一直在陸陸續續地往東大街搬東西,待他們離開時,夕照堂裏就僅剩下了他們昨晚睡覺時用的被褥鋪蓋。
在他們動身後,滯後一步的秋娘便帶著人將那些被褥鋪蓋也裝進了箱籠,整個夕照堂就變得空蕩蕩的了。
聽著馬蹄敲在石板路上的“嘚嘚”聲,趙如意就掀了車窗簾回看寧國府,並在心裏暗道真就這麼離開了?
坐在趙如意身邊的宋無忌就往她的懷裏塞了一個紅底白花的雀保平安琺琅瓷暖手爐:“怎麼?你還有些舍不得離開嗎?”
趙如意聞言就放下了車窗簾,攏了攏那個暖手爐,有些悵然地道:“倒也不是什麼舍得舍不得,我隻是想起當初我娘帶我來求那嚴嬤嬤時的情景,因為看不慣嚴嬤嬤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我便出言頂撞了她,她就把我分配到了夕照堂,想借著世子爺的手將我趕出府去。”
“這麼說來,我還得好好去謝謝那嚴嬤嬤了。”宋無忌聽著就很是暢快地笑了起來。
平日裏從寧國府到東大街約莫要花上一炷香的時間,可因為時間還早,街上的人也不多,因此他們隻花了半柱香的時間便到了這東大街上。
原本那宅子是臨街的,可隨著那東大街上的商鋪越來越多,鋪子的租金也跟著水漲船高,徐家的人便將那宅子的倒座房改成了臨街的商鋪,然後在第一進宅院的西牆上開了張門,改從了西邊的東二胡同裏出進。
到了宋無忌的娘出嫁時,徐家便將這座宅子和那些商鋪一並都給她做了嫁妝,而如今又都到了宋無忌的名下。
也不知當初建這宅子時,是不是就有人預見到了這東大街上會寸土寸金,雖然隻是個四進的小院,除了第一進的倒座房和最後一進的後罩房,其餘的宅子都是砌的二層小樓,因此別看這處宅子看上去和夕照堂差不多大小,房間卻比夕照堂多了許多。
之前將這宅子租給那位工部郎中時,他將第一進宅子改成了廚房和雜役房,將第二進宅子做成了外院書房,第三進自然就成了內院,第四進的後罩房則做了下人房。
而這位工部郎中也是個心巧的,因為自身本就善於營造,在征得房主的同意後,他在第二進和第三進之間的小院裏改出了一個帶水池的小花園,水池裏養著荷花,水池上搭著用桐油刷過的木橋。水池的東西兩側分別是東西廂房,東廂房前種著芭蕉搭著石桌石凳,西廂房前則有一個高高的紫藤架,架子上還掛著一隻秋千。雖然在這冬日裏白雪覆蓋下看著很是蕭瑟,想必到了明年開春之後又是一番景象。
因為這宅子不久前剛做過粉刷,宋無忌也無意做大的調整,因此也就依著原來的格局住了進來。
隻是他們人少,用不了那麼多的房間,宋無忌就將第三進宅子的二樓做了庫房,將門前搭了紫藤架的西廂房給趙如意她們做“聞雅居”,好讓她們平日裏有個讀書寫字的去處,又將東廂房留給鄭老婆子做了花房。
對於這樣的安排,最高興的莫過於鄭老婆子了,她將這些年精心培育的山茶、蕙蘭、海棠、杜鵑等一一擺放了出來,雖然屋外寒冬凜冽,屋裏卻是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