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初次見麵的人，站在堂屋前麵的院子裏，你一句擔不起，我一句折煞，竟是客套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停。
林姑姑是想借機摸摸暮清妍的底，而暮清妍則也想探探這林姑姑對自己的態度。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方家說話極有份量的乳母，忽然到訪，必然是有其目的，她可不會單純的認為，對方真是為了給她送禮才來的。
兩人各懷心思，言談間雖沒有什麼火藥味，但卻也透著一絲不對勁。
站在一旁的方士青又不是個傻子，自然能覺察出來，他的眉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
“乳娘，外麵冷，咱們去堂屋敘話吧！”
“少爺說的是，是老奴思慮不周了，見到方夫人心裏高興，竟拉著夫人在屋外受凍！”
“林姑姑說的是哪裏的話！”
暮清妍趕忙笑著回了一句，隨後與林姑姑一道，兩人牽著手就往堂屋走。
待走到堂屋，在明亮的燭光下，林姑姑總算是看清了暮清妍的五官，隻是這一看清，她的心頭就是一顫，抓著暮清妍手腕的手，也不自覺的收緊了許多。
“你……這怎麼可能？”
看著林姑姑這異常震驚的模樣，暮清妍的心頭也是疑雲遍布。
“林姑姑，您這是怎麼了？”
林姑姑卻是並未理會暮清妍的問題，反而是轉頭看向方士青。
“少爺，這是……”
方士青自然明白林姑姑為何會如此驚訝，先是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才看向一臉疑惑的暮清妍。
“清妍，你不要見怪，乳娘之所以會如此驚訝，應該是看到你與我母親長的十分相似，又看你年齡與我失蹤的妹妹相仿，這才……”
方士青這麼一解釋，暮清妍馬上也就明白了。
方士青妹妹的事，前不久她才在方士青的嘴中聽到過，自然不會忘記。
隻是，當時方士青隻說她與他的妹妹，容貌相仿，卻並沒有提及她與方老夫人還非常相似的事兒。
當時方士青這般說的時候，她還在心裏腹誹，當年方家大小姐走失的時候，年齡還小，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即便是找回來，方家大小姐的容貌必然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應該與她的長相完全不同了才是。
到了現在，她才總算明白，方士青說的很像，更多的應該是她如今的容貌非常像方老夫人。
在方士青向暮清妍解釋的時候，林姑姑灼熱的視線一直落在暮清妍的臉上。
“這……真的不是小姐嗎？可怎麼會那麼像老夫人年輕的時候，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聽著林姑姑激動到有些發顫的聲音，再看著她滿是希冀的眼神，暮清妍都有些不忍心說出否定的話來了。
但不是就是不是，方家人盼著方家大小姐回去，盼了這麼多年，她若是不盡快否定，一旦給了他們希望，到最後再聽到否定的答案，隻怕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失望。
“林姑姑，隻是人有相似而已，我雖不知與老夫人有多少相似之處，但我並非方家大小姐，我出身鄉野，父母兄弟健在，身邊更是有許多鄉親是看著我長大的。”
雖說經過這次洪災，暮清妍也不確定，她的那些娘家人是否還活在這世上，但此時卻不是解釋這麼多的時候。
“真……真的嗎？”林姑姑有些不相信的緊緊抓著暮清妍的手，仍舊不肯放棄的問道，“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兒嗎？會不會是當時年齡太小，不記得了？”
“林姑姑……”
暮清妍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從情感上來說，她非常能理解林姑姑的心情，但從理智上來講，她卻必須要讓林姑姑早點接受事實，要不然這林姑姑時不時的就拿這麼熱切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哪裏能受得了。
但不等暮清妍開口，方士青就已經是將林姑姑抓著暮清妍手腕的手拿了下來，隨後又扶著她在椅子上坐下。
“乳娘，清妍說的都是真的，早在我第一次見到清妍的時候，我便找人查過，清妍確實是她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當時有不少村民都看到她母親的肚子一點點大起來，然後一朝分娩生下的她，所以，清妍真的不是我妹妹。”
“是……是嗎？”林姑姑雙眼發紅的看著暮清妍，眼中已經是有了淚意，神情更是有些恍惚，“我的小姐啊，你到底去了哪裏，怎麼就那麼忍心扔下老夫人，扔下乳娘，就怎麼不見了呢！”
許是回想起了過往，林姑姑雙手捂臉，竟然低低的啜泣了起來。
“乳娘，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沒帶了妹妹偷溜出去，妹妹就不會不見！”
方士青臉色沉重的勸著林姑姑，將妹妹帶出去，害的妹妹不見了，導致老太太差點哭瞎了雙眼，到了如今，還不能見到小女孩，每次一見到誰家的小女孩，就會成宿成宿的睡不著。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每每想到這，方士青都想以死謝罪。
聽了方士青這般自責的話，林姑姑趕忙停了哭泣，緊緊的抓著方士青的手，反過來勸道“少爺可千萬不能這麼想，那會兒少爺也還小呢，這事兒怪不到少爺頭上，說起來，也是小姐命苦，命裏有此一劫，老奴與老夫人日日吃齋念佛，別的不求，隻求小姐在外麵能遇到一個好人家，平安喜樂一輩子。”
“乳娘……”
“少爺，都是老奴的錯，不該又舊事重提，實在是……”
林姑姑轉頭又看向暮清妍，眼裏再次泛起淚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平靜下激動的情緒，向暮清妍道歉。
“方夫人，實在是對不住，第一次見麵，就如此失禮！”
“不礙的，林姑姑切莫放在心上！”
林姑姑再次伸手握住暮清妍的手，動了動嘴唇，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卻是什麼話都沒說，隻吩咐丫鬟，將她帶來的禮盒一一擺放到桌上。
待東西都擺放好之後，她才起身衝著暮清妍微微一俯身。
“方夫人，夜色已晚，老奴就不在這兒打擾您休息了，這些東西都是老奴從老宅帶了來的，雖都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也代表了老夫人的一片心意，還請方夫人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