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沒看到她已經受傷了嗎?”
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響起。
有一雙手,撥開了重重的迷霧,牢牢掌握住了她的雙肩。
陶然的眼前已經是一片鮮血模糊。
她的額頭已經被磕破了,腦子裏也是一片迷糊,連疼也有些不太強烈了。
她雙眼無神地看向了天空。
隨後被人抱起,急匆匆地塞到了另外一輛車裏。
“你怎麼樣?能聽到我說話嗎?”
那聲音有些模模糊糊地聽不清楚。
甚至有那麼幾分鍾,陶然根本聽不懂那些話的含義。
直到腦中有一道模糊的屏障破碎掉,她才艱難地發出自己的聲音。
“沒……沒事……”
她不知道自己說話到底有多含糊不清。
一直在一旁扶著的男人則是低頭,麵色嚴肅地查看著她的狀況。
“一會兒你可能會覺得頭暈惡心,別害怕,這都是正常現象。”
“對了,你能告訴我,你腦後是怎麼受的傷麼?”
陶然閉上了眼睛,然後才力不從心地跟對方說道:“我,被車,撞了,然後,流血,醫院。”
她說得有些亂,但男人卻聽得很認真。
隻是如此,眉頭卻是越皺越緊,那張向來保持著嚴肅跟認真的俊臉,此刻卻帶著些怒意。
“簡直是胡鬧!”
“你這樣的情況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陶然的頭已經有些昏昏沉沉的了,連帶著也有些犯惡心。
就在這時,車子猛地刹住。
慣性讓她差點跌到前座上,幸好有旁邊的男人保護,才將她緊緊攬在懷中。
但猛地一震,還是讓她不舒服,腦中鈍疼得厲害。
有人敲了敲車窗,男人皺著眉按下車窗,隻見對方是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
“這位先生,請把陶小姐交給我們。”年輕男子的態度很是堅決,容不得旁人拒絕。
男人心生不滿,“我要送這位小姐去醫院!”
身為大夫,他不想看到珍貴的生命就這樣被人折斷。
但他並不知道,跟他要人的,是這個城市裏的王。
任何人,都沒有違背他的資格。
“陶小姐,先生在等您。如果您不下來的話,那先生恐怕會生氣。”
陶然的身體一僵。
那是深刻在骨子裏的恐懼。
隻怕會延續到她徹底死亡的那一天。
陶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早該知道的。
她活著一天,就要被秦厲折磨一天,羞辱一天。
也是。
在秦厲的麵前,她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揉了揉眉心,她主動脫離了男人的懷抱。
“多謝。”
她不想連累其他人。
強挺著下了車,然後在男人的注視下,走到了另外一輛豪車邊。
男人一直注視著那道過於瘦弱的身影,眉頭緊皺。
秦厲就坐在車裏麵。
但陶然甚至沒有打開車門的勇氣。
“進來。”男人低沉的命令,反而成了她的動力。
開門,爬上車,車開動。
她甚至沒有敢抬頭看一眼。
她緊貼著車窗,強迫自己望向窗外,偷摸掐著自己大腿上的皮肉,囁嚅著開口。
“秦總,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
她垂下眸子,掩住其中的疲憊。
如果說這一年來,她學得最多的,就是學會了妥協。
愛也好恨也好,終究都有盡頭。
譬如她在監獄內,隻要不再反抗,任由她們欺辱打罵,那麼她們就終有一日會覺得無趣,進而能讓她的日子好過一點。
一如她愛秦厲。
曾經全心全意的愛戀,換來的始終是他的絕情,所以,她的愛泉也終於枯萎,成了心頭一道難看的傷疤。
所以,她認命了。
至少她希望他們看在自己還算識相的份上,留下自己的一條命。
秦厲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她的身上。
可不知為何,聽她這麼說,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
“你欠瀟瀟一條命,這輩子,你都別想逃。”
絕望,席卷而來。
陶然回頭,卻對著秦厲露出了一抹悲涼的笑。
“那,我就還她一條命好了。”
她輕輕地說完,秦厲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卻見陶然居然一把推開了車門!
在高速行駛的車上跳下,她完全是不想活了。
看著她沒有絲毫猶豫地倒了下去,可秦厲卻比她更快,將人用力扯回,順手還按上了車門鎖。
“陶然,你竟敢死!”
他發怒了。
濃墨在他的眉眼間化開,渲染出最瑰麗又深邃的神色,隻可惜,卻是被冰封住的岩漿,隨時隨地都能將她燒成灰燼。
陶然被他死死地掐著。
淚水,終究是沒忍住,從腮邊落下。
“我為什麼不能死?”
“秦厲,也許你手眼通天,有一百種方法讓我生不如死。”
“但我隻要死了,你的怒火就再也無處可宣泄。”
“你想讓我活著,就得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我陶然早就不怕死了。”
她像是一隻燃燒生命的鳳凰,殘缺的身體迸發出驚人的絢爛。
眼裏滿是死誌。
明明孱弱不堪,他隨後一捏就能捏死的小螞蟻,此刻,卻令他感受到了心驚肉跳。
他,居然被一個最卑賤的玩意兒給威脅了!
“好。”
秦厲咬著牙,答應了她的要求。
但他會讓她知道,這是她這輩子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
“你不是想走嗎?”
“隻要你替瀟瀟完成她的遺作,我就放你走!”他冷笑著,眸中帶著些殘忍的興味。
陶然一愣,旋即車子停下,她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她之前打工的那個工地。
“這裏是……”她有些錯愕懵懂,但心頭卻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這裏就是我送給瀟瀟最後的禮物。”
秦厲的唇角掀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似乎很欣賞她搖搖欲墜的脆弱。
“新的市中心,亞洲最大的多功能商業區——星雲!”
什麼?
陶然隻覺得呼吸一窒。
她幾乎是踉踉蹌蹌地從車上滾下來,直到站上了最高點,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驚訝。
“不!這不是她的星雲,這是,這是我的繁星!”
她終於陷入了癲狂。
過於消瘦的臉上,連青筋都暴露了出來。
她緊握著拳頭,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清晰。
“這是我的繁星!是我的獲獎作品繁星!不是陸瀟瀟的,它不是!”
她太過激動,眼中的痛苦掙紮,隻換來了秦厲的冷言冷語。
“大賽已經認定了你的抄襲罪名。”
“這是瀟瀟的遺作,而你,永遠隻能是個見不得光的抄襲者。”
陶然癱倒在地。
捂著臉,無聲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