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要過來當小工?”
挑剔而又粗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陶然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兔子,被嚇得心跳加速,整個人下意識地就要跪在地上。
這是她在監獄裏被迫養成的習慣。
她那個監區的老大,就是一個粗魯又強壯的中年女人。
有一次她隻是跪的慢了一點,就被人強製三天三夜不許睡,而且還要跪在廁所邊上認錯。
從那之後,她就失去了為人的尊嚴。
記憶,被強製拽回了現在。
同樣是一個強壯的女人,但女人頭發花白,身上穿著棕色的圍裙,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飯菜的香味。
陶然不由得抽動著鼻子,貪婪地嗅聞著空氣裏的餘味。
她已經整整一年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菜了。
女人對她的遲鈍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地重複。
“我問你話呢,你是個啞巴嗎?”
陶然咬著牙,克服著自己心中埋藏最深的恐懼。
“是的,老板,我想來當小工。”
她怪異的腔調讓女人有些不滿。
但陶然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這份工作,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角,陶然深深地對女人鞠了一躬。
“請老板給我一個機會,我可以隻拿一半的工資,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女人被她謙卑的態度所取悅。
至少在陶然的麵前,女人有著十足的優越感。
人事也笑眯眯地拉著女人,伏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倆人頗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雖然一個小工的半份工資並不高,但,白拿的錢誰不喜歡呢?
“好吧,你跟我去食堂幫忙。”
陶然愣了愣,被人事推了一把,才踉踉蹌蹌的跟上女人的步伐。
她的心中湧起了淡淡的喜悅。
也許,也許她還能期待自己,有一個新的開始。
陶然在工地的食堂內,就是個透明人。
這是個大型工地,不管是工程方還是施工方,都有著正規的資質。
她還算是幸運,每個月都能按時領到工資。
在白拿了她半個月的工資後,負責管理食堂的三嬸大發慈悲的給她找了一個免費的住所。
是一個簡陋的鐵皮房子。
從前大約是個報廢的報刊亭,位置就在工地門口。
雖然熱起來像是個大烤爐,但終究是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依舊維持著蜷縮成一團的姿勢躺在單人床上。
有些習慣,不會隨著她出獄而輕易改變。
好在這一個月以來,已經漸漸習慣了熱鬧的人群,不會再被誰的一句話嚇的渾身顫抖。
隻是她始終遊離在外,當一個老老實實的透明人。
這就足夠了,她早已習慣了被人忽視。
而那光輝燦爛的過去,就像是上輩子,她連想都不敢想。
“咯吱——”
被反鎖起來的鐵皮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
陶然猛的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工人們也早就下班了。
這裏是城郊,自然也不會有太多的路人。
她緊緊的貼在鐵皮上,心生恐懼。
是有人在撬門!
可會是誰呢?
“媽的,這鎖怎麼這麼費勁!”
緊隨其後的,是“咣當”一聲巨響。
大約是因為撬不開鎖,所以外麵的人惱羞成怒,試圖將門踹開。
陶然渾身發冷,恐懼甚至封閉住了她的喉嚨,讓她什麼動靜都發不出來。
“那就把它踹開!快點,好把裏麵的那個娘們拽出來,一會兒等到工人開工就完了!”
怎麼會還有一個人?
陶然的腦子裏,不可避免地蹦出了一些惡心的猜測。
她知道這附近有不少流浪漢。
之前在公園露宿的時候,她也曾經受到過流浪漢的騷擾。
隻是沒想到,他們的膽子居然這麼大!
這裏可是工地!
保安二十四小時巡邏,防止有人偷材料的地方,他們也敢膽子這麼大。
可陶然還是忘了,那些保安跟她之前所接觸到的哪能一樣?
一盒中檔的煙,或者是一瓶冰鎮啤酒,就能讓那些保安們對一個小小的報刊亭的安危視而不見。
而她,一個獨來獨往,又不喜歡跟人接觸的單身女人。
早就成為了那些齷齪之人的目標。
“急什麼?等她出來了咱倆誰先?”
“嗬,老規矩,煙是我買的,當然是我先。”
門外的倆人,已經商量好了她的歸屬問題。
門內,陶然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內側,疼痛讓她恢複了鎮定。
除了一張床,她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地方。
裏麵也沒有燈,她隻能在黑暗中胡亂摸索。
終於,讓她摸到了一個玻璃的可樂瓶。
那還是三嫂好心送給她的,她一直舍不得喝,就算是喝光了也要把瓶子洗幹淨放好。
誰又能想到竟然成了她唯一的防身武器。
單薄的鐵皮門,終究是抵擋不住兩個成年男人的力氣。
她緊緊地握住了可樂瓶子,在門開的瞬間,猛地撲了過去。
“我的頭!”
“媽的臭娘們,你給我站住!”
混亂中,陶然已經不記得她打到了誰。
她胡亂地揮動著玻璃瓶,哪怕碎裂的玻璃碎片劃傷了自己也毫無知覺。
瘋了一樣的衝向工地入口的位置。
那裏有光,有人,她會得救的!
但她沒想到,身後的兩個人卻被她激起了更大的凶意,對她窮追不舍。
陶然終於跑到了門口。
可不管她如何拍大門,如何呼救,燈火通明的保安亭裏沒有任何動靜。
她愣住了。
還來不及思考,就被人狠狠地抓住了頭發。
“臭娘們,跑啊!我看你怎麼跑!”
男人氣壞了,抬手就給了她兩個巴掌。
那是兩個經常在附近晃悠的流浪漢,盡管身體並不強壯,但對付她卻是綽綽有餘。
“你們放開我!這是違法的,我要報警!”
陶然不停地拳打腳踢來反抗。
兩個人也是沒想到她會如此激烈的掙紮,竟真的讓她再次掙脫。
這一次,陶然一頭衝向了大路。
突然間,更加刺耳的刹車聲響起。
陶然被重重地撞飛,而後又重重落地。
鮮血,從她的身下緩緩流出。
兩個流浪漢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忙撒腿就跑。
他們並沒有看清楚那輛車,是一輛價值超過百萬的豪車。
司機趕忙從駕駛室裏跑出來,蹲在陶然的身邊查看她的情況。
“少爺,是個女的!還沒死!”
“哦。”
慵懶的聲音裏,還帶著些許的疲憊。
裏麵的人緩緩降下了車窗,鑽出一顆俊朗帥氣的腦袋來。
“沒死,嘖,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