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
秦厲語氣涼薄地吐出這兩個字,但眼神之中卻分明是冰冷的嘲諷。
“當年你給我下藥,爬上我的床的時候,你也說自己是冤枉的。”
“可結果呢?”
秦厲的話,剝掉了陶然最後的一點自尊。
她像是一個小醜,在秦厲厭惡的目光下渾身顫抖著。
就因為她當年的一時疏忽,所以,她就要永遠地承擔秦厲痛失所愛的怒火,永遠隻能當一個罪人麼?
“那,那不一樣……”
“但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
秦厲絲毫不在乎地打斷了她的自辯。
他緩緩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總是極具壓迫力。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陶然,銳利的眉眼內,沒有絲毫對陶然的不忍。
“你必須在這裏贖罪。”
“陶然,這是你欠瀟瀟的。”
說完,秦厲轉身離開。
身後的探監室內,陶然突然激動地哭喊著:“秦厲,我沒有殺人!”
“你信我,我求你,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秦厲的腳步並沒有因為她的哭聲而停頓。
旁邊的女獄警怕她行為過激,立刻上前將她強行拖了出去。
陶然肉疼,骨疼,但她卻依舊努力地伸出手,似乎企圖觸碰到秦厲的衣角。
七年前,她在從小生活的小鎮上遇到了秦厲,怦然心動。
三年前,她以秦家資助生優秀代表的身份與秦厲再次相遇,卻不想在那一晚,秦厲遭人暗算,她卻因為自己的一點私心,心甘情願地成了秦厲的情人。
而在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秦厲已經跟陸瀟瀟是一對。
是她卑鄙不堪,造成了他們之間不可挽回的誤會。
秦厲為了讓陸瀟瀟安心,甚至將她一夜之間就打包丟到了國外。
為了贖罪,她苦苦在外掙紮,甚至除了媽媽以外,不敢聯係任何國內的親朋好友。
誰想到,三個月前,秦厲主動聯係她要娶她。
陸瀟瀟更是親自打電話邀請她回國聚一聚。
她本來以為這是她苦盡甘來的好日子,卻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冰冷而無望的深淵。
抄襲、殺人,她知道自己已經身敗名裂。
但她卻真的沒想傷害任何人……
她再次發起了高燒。
半夢半醒間,突然有人用枕頭捂住了她的臉。
“嗚嗚嗚……”
她下意識地掙紮,但雙手卻被人狠狠踩住,本就沒好的傷勢,再度疼得她錐心刺骨。
被緊緊裹在棉被中的胸前、腹部,甚至是脆弱的脖頸,不斷有拳腳落下。
但她卻無法反抗。
就在她已經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枕頭突然移開。
黑暗中,有人陰森森地威脅她。
“臭三八!就你這樣的還敢殺人?嗬,好好熬著吧,有人早就發了話,不會讓你好過的。”
她眼前一陣又一陣地發黑,身體,已經不自覺地開始痙攣起來。
死神,似乎近在眼前。
但她還是沒死成。
她是重刑犯,在她所在的監區裏,挨打,被虐待已經是家常便飯。
尤其是她這種被打了招呼的“關係戶”。
而這,才隻是個開始……
一年後,江北市郊的建築工地。
這是一座市標型的大型項目,落成之後會讓這裏成為江北市的新中心。
來這裏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身體強壯的男人。
但當一道瘦小的身影出現在這裏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求求你了老板,我什麼活都能做,真的!”
女人說話的口音有點怪。
她像是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一字一字分外清晰認真,卻有些不太連貫。
負責招工的人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沒長眼睛嗎?我們隻招男工人,就你這樣的小身板,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你這不是添亂嗎?”
女人被訓斥的有些手足無措。
她習慣性地緊緊扣著自己的手指頭,卻還是強迫自己張口懇求對方。
“老板,我真的能幹!你可以隻給我一半的工資,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哪怕僅僅是一個洗菜工的位置,她卻將自己低入了塵埃之中。
但她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從監獄裏出來之後她才發現,除了一張名叫陶然的身份證跟厚厚的案底,曾經屬於她的一切,都已經被剝奪。
甚至連她的一雙手,也成為了她求職的阻礙。
沒有人能相信,一個連話都說不好,甚至字都不能寫的女人,能勝任那些工作。
所以,她隻能選擇廉價出賣自己的勞力。
“一半的工資?”
人事似乎因此引起了些興趣。
他再度上下打量著女人。
瘦骨嶙峋的身體,過時老舊的碎花襯衣,讓女人看起來沒有任何屬於女性的吸引力。
倒是那雙細長筆直的腿。
人事的眼睛,堂而皇之的落在女人的背麵。
可惜了,該凸該翹的一點都沒有。
他失了興趣,懶懶地說道:“等著,我去問問還有沒有多餘的位置。”
“謝謝!謝謝您老板!”
她抬起頭來,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人事隻看了一眼,不由得有些意外。
這女人倒是有張不錯的臉。
隻可惜——
一道陳舊的疤痕,從她的右眉骨開始,一直延伸到右眼角,生生將這張還算不錯的臉,破成了美醜兩部分。
“你,你這臉是怎麼搞的?”人事皺著眉頭問道。
雖然是女人,但要是招個不省心的進來,麻煩更大。
陶然意識到了疤的存在,趕緊低下頭,畏畏縮縮地解釋:“意、意外而已。”
隻是不幸中的萬幸,她保住了自己的右眼球。
人事收起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再看向女人的時候,眼中已然有了幾分為難與嫌棄。
“你這個樣子……算了吧,我去給你問問。要是不成你也別來了,我們這人來人往的,萬一讓你嚇到了也不好。”
陶然的頭垂得更低,她怯懦地點頭,努力地將自己整個人都縮在牆角的陰影下,掩蓋住自己臉上的疤。
人事離開之後,她雙眼有些出神地看著磚牆下的泥土。
她已經從監獄離開半個月了。
從一開始,她靠著撿街邊的廢品過活,到後來終於鼓起勇氣去找工作。
這中間,她已經忘了吃了多少的苦頭。
由於長時間的被虐待跟營養不足,在最後的幾個月她已經出現了一些神思恍惚的現象,記憶力也開始慢慢的減退。
甚至由於那些人不許她發出聲音,她都已經忘了話該怎麼說。
就像是完全忘記了,她也曾是個活生生的人。
抬頭,她悄悄偷看著熱鬧的工地。
沒由來的,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終於,從那個地獄逃出來了。
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