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高大嫂又問道。
然後就沒有什麼了。
馮含秋在大門外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段嬸子出來,隻能帶著人先回來和人稟告。
跟她後腳一起回來的是滿臉陰沉的段二郎。
哥哥發生這種事,段二郎也沒法去做事了,一直都在早朝外等著自己的哥哥,沒想到遇到了自己的祖母,還沒有反應過來,祖母已經鬧得大了,皇帝把祖母給叫進去了。之後看到妻子也跟著來了,他擔心家裏,就和妻子一起回了家。他們小兩口為了段大郎的事奔走了一整天,王家嫂子便叫他們先回去休息,可是這時候誰能休息得下去?馮含秋搖頭說道,“我們不累。”
他們夫妻坐在王家嫂子的身邊。
大家都安靜下來,緊張地等待著這件事的結果。
漫長的時間過去,雲舒覺得早朝之後,似乎太陽都要落下去了,宋如柏才帶著段大郎回來。
他們倆還護送著段嬸子回來。
“娘!”王家嫂子一下跳起來,也顧不上兒子,先扶住了臉色很倦怠的段嬸子,見到她滿頭的頭發都花白了,不禁落淚說道,“都是我們讓娘不能安心享晚年。”她在段嬸子麵前落淚,十分愧疚,段嬸子卻笑著說道,“你一直這麼孝順我,我的晚年好得很。更何況如果沒有你孝順,我當年早就死在北邊了。”她顫巍巍,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走到了椅子裏坐下,才一坐下,段大郎就過來跪在她的麵前,同樣落淚給她磕頭。
“祖母,都是我的錯,讓您為我奔走,還在朝裏說了那些話。”
“行了行了,快點給我一碗雞湯喝,我上了一天的朝,得補補了。”
沒有人動彈。
“這次是真的。我真的要喝雞湯。孫媳婦,你不是還生我的氣吧?”段嬸子問馮含秋笑著說道。馮含秋忙著搖頭,這才打破了寂靜,轉身和虎目含淚的段二郎一起去張羅吃的喝的,雲舒坐在一旁,見老高兄弟都在,沈將軍竟然也來了,便對宋如柏問道,“陛下會怎麼處置大郎?”她很關心這件事,宋如柏不願她擔心,便對她回道,“陛下說,雖然他犯了錯,不過其情可憫,倒是情有可原。更何況嬸子上朝,曆數大郎對嬸子的孝順,證明大郎並不是不孝之人。反倒是幾次唾罵老段,說老段不孝,把自己的親娘都給趕出侯爵府,讓親娘住在外麵自生自滅,反倒要合離了的前兒媳還有孫子們奉養,她說用不著禦史,她今天就上朝先告老段一個忤逆之罪。”
老段猝不及防,差點被段嬸子嚇死。
他鼻青臉腫地上朝,本以為皇帝會讓段大郎跟他道歉,讓段大郎屈服,回到段家,迎娶侯家之女。
誰知道段嬸子跳出來,比他還高了一個輩分,反倒說他是不孝之人。
今天朝廷裏因為這件事一直沒有平息。
所以才耽擱了。
雲舒的臉色聽到這裏格外複雜。
“那老段有沒有什麼處置?”
“他可比大郎倒黴多了。”宋如柏看了一眼正摸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長孫低聲說著什麼,露出安慰笑容的段嬸子,對雲舒說道,“恐怕老段現在要恨死嬸子。母子之間要反目了。大郎隻不過是被罰了三年的俸祿,可是他卻被陛下訓斥,貶官了。”他想到老段今天在朝廷裏,鼻青臉腫地看著皇帝的那可憐的樣子,似乎還沒明白過來為什麼皇帝會貶官,便對雲舒說道,“他現在是唐家二公子的麾下了。”曾經唐二公子和老段是一樣的官職,可是現在,老段卻要在唐二公子的手下做事。
老段能受得了嗎?
他甚至想不通,段嬸子為什麼會冒出來,反而陷害了他。
他對段嬸子不孝嗎?
並沒有啊。
他一直都對段嬸子十分孝順。
如果不是唐六小姐和段嬸子鬧得凶,一直婆媳不合,威武侯府一直都是很和睦的。
“這倒是讓我出了一口氣。陛下明理。”雲舒便放心地笑著說道。
“朝廷裏其實還有人要求嚴懲大郎,不過陛下都給擋住了。這一次過後,老段不會再騷擾他們兄弟,倒是也好。至於那和侯家的婚約,誰答應的找誰去,侯家想把女兒嫁給威武侯府的公子,那就慢慢等著老段再給他們生一個。”宋如柏說著說著露出譏諷的笑容,雲舒想一想老段那還不知道在哪裏的兒子,也忍不住露出幾分嘲諷。她心裏有了底,知道段大郎平安無事,而且聽說宮裏太後知道了段大郎未婚妻的可憐,為了自己的婚事險些自盡,便稱讚這位小姐十分剛烈貞潔,還從宮裏賞賜了這位小姐一份不錯的賞賜作為給這位小姐和段大郎的添妝。
太後親自賞賜給兩個年輕人的添妝,這說明什麼?
自然是說明了太後也是認同段大郎和未婚妻之間的婚事的。
侯家就被太後從後宮不動聲色地打了臉。
雲舒也不知道寬嬪現在在宮裏還能不能見人。
她想仗著侯家的權勢逼著人家小門戶的小姐退婚,誰知道太後卻反倒認同了那位小姐,不正是對她不滿嗎?
如此這樣的話,那寬嬪和侯家應該消停了吧。
她心裏更加放心,又聽段嬸子在和王家嫂子說道,“還得去親家家裏說一聲,再給賠罪一番,這件事是咱們段家不地道,差點害了親家一家。”她是十分明理的人,倒是王家嫂子不安地對段嬸子說道,“娘,這件事我倒是不擔心。倒是娘你的事。”見段嬸子笑著沒有說什麼,王家嫂子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在座的人,便對她十分憂慮地說道,“以母告子,還害了他的官職,娘你以後在京城的名聲就壞了。”
一個狠毒的,幾乎要逼死兒子的娘。
這樣的段嬸子誰敢和她往來。
段嬸子以後在京城恐怕沒有人會邀請她,歡迎她了。
因為她一下子就狀告自己的兒子,就算是有理有據,可是在京城那些秉持著壞事不出門的名門眼中,也過於狠毒。
“沒事。她們不邀請我,我還懶得動彈。我本來也不喜歡出門。”段嬸子豪爽地說道,“這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我的好孫兒,好孫媳都沒事,我以後也能閉上眼睛了。”她今天有點累了,待喝了馮含秋端過來的人參雞湯就站起來要回去休息,誰知道才站起來,高家的大門外傳來了老段的大嗓門。門房自然是攔不住今天氣得發瘋的老段的,雲舒見老段就像是一頭牛一樣闖了進來,眼睛赤紅,氣喘如牛,看起來十分嚇人。
宋如柏把雲舒護在身後,看著老段。
老段臉色悲憤,和著那張青腫的臉,看起來十分猙獰。
“娘,你為什麼要毀我的前途!”他衝著段嬸子怒吼道,“我是你的兒子,你的親兒子!”老段今天在朝廷裏被段嬸子控訴,轉眼不僅成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還成了一個不孝的人,連皇帝都對他失去了耐心,把他給貶了官。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和唐二公子兩個比苗頭,本是勢均力敵,可是卻在今天他反倒成了唐二公子的屬下,這讓他以後怎麼麵對軍營裏的兄弟下屬?
他和唐二公子爭鋒,也沒少得罪唐二公子,如果不是段嬸子今天鬧得厲害,他不可能會被唐二公子壓製住。
“娘,這麼多年,我爬到這個位置上容易嗎?你怎麼能這麼狠毒?我還是不是你的兒子?”老段想到自己在北疆那麼多年曆經千辛萬苦,來到京城又兢兢業業不敢做錯事,好不容易才成就了現在的威武侯,可是卻被段嬸子給坑了,那張大臉充滿悲憤還有控訴。在北疆的風雪裏的辛苦,在回到京城一路上身家性命都賭上去的不顧生死,卻隻因為段嬸子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沒有要毀了你的前途。是你要毀了你兒子的前途。”段嬸子盯著老段唾了一口才說道,“他們也是你的親兒子,你於心何忍,要這麼害了他們。”
這段日子,段家兄弟因為老段的逼迫,在京城過得很難。
總會有人不理解他們離開父親,不認父親的做法,覺得他們這樣做就是不孝。
“我沒有要害他們,我是為了大郎好。”老段看著這裏每個人都不理解他的眼神,更加悲憤地說道,“他是我的長子,難道大郎的婚事我不能做主,隻讓他娶那麼一個窮門小戶的丫頭?那丫頭能當威武侯夫人嗎?她配嗎?我都是為了大郎,都是為了他的以後!娘,和侯家聯姻有什麼不好,侯家還有個寬嬪在宮裏,以後如果生下皇子……”老段突然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裏停住了口。
他的眼裏露出幾分懊悔,似乎也發現自己一時氣憤脫口而出了不應該說的話。
可正是因為這份懊惱,才更讓人感覺到奇怪。
老段看起來這麼緊張,這句話對他而言似乎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