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是開玩笑才這麼說。
可唐六小姐大概真的覺得段嬸子是個無惡不作的壞婆婆了。
她和老段哭著抱怨說道,“別人家裏的老太太誰不是一心頤養天年,不插手兒子兒媳的事。怎麼就你母親跟我這樣鬧騰?不就是一個小樓嗎?怎麼了?你出去問問去,這京城裏有點名姓的人家,誰家裏沒有這樣精致的閣樓,漂亮的景物?一個從北疆來的土包子,自己沒見識,卻還要叫咱們也跟著變成沒見識的人。難道你不怕叫人笑話你嗎?”她自然是要跟老段抱怨婆婆的,見老段抱著頭蹲在地上不吭聲,上前搖晃著他說道,“你說話呀!還有,你都把那女人給休了,那女人還給別的男人生孩子,她卻跑過去噓寒問暖的!想當初,我懷孕的時候怎麼沒見她對我這麼體貼?!”
她哭鬧著叫老段去料理段嬸子。
可老段能幹什麼?
他難道還能把段嬸子給扔到外頭不養活了?
現在在京城時間久了,老段知道了很多事,更知道的是,如果真的敢不養活段嬸子,那京城裏是有人會看不過去的。
比如什麼禦史這樣的人,一定會在皇帝的麵前參他一本。
他頭疼卻無計可施,見妻子還在鬧,難免說了一句話。
“本來就是我負了她。娘這麼做,也是為了我。”
他前妻成親之後這麼快就懷孕,老段心裏十分難過,跟被針紮一樣。
段嬸子頻繁地去看望他前妻,老段並不想阻止,相反,覺得老娘是在為自己彌補對前妻的虧欠。
畢竟,是他先做錯了事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的意思是,當初是我錯了,那女人才是應該被補償的?我一個千金小姐嫁給你,還忍受了這麼多的風波還有異樣的眼光,你不知道心疼我,卻心疼那麼一個女人?她配和我比嗎?!”唐六小姐見老段竟然還對前妻愧疚上了,頓時更加要跟老段討一個說法。老段被她搖晃得頭都暈了,更受不了每次回家妻子就跟自己抱怨在家裏不如意的事,掙紮著掙脫了她,大步走了。
見他就這麼走了,完全不心疼自己,唐六小姐又詛咒起來。
“也不知是跟誰廝混去了,都不是好人!”她本來就覺得自己是下嫁,老段是高攀了自己這名門小姐,便越發地不把老段當回事兒了。
等段嬸子回了家,婆媳之間又是一番爭吵。
不過她們爭吵的事雲舒沒聽說,她正接待今天過來看望自己的趙家的女眷。
翠柳和方柔不說了,連才生了孩子的趙大奶奶也過來了。
看見雲舒,趙大奶奶本來還神色寡淡,然而見到了保哥兒,趙大奶奶美貌的臉上慢慢顯露出笑容。
保哥兒虎頭虎腦的,當然討人喜歡。
雲舒也不在意趙大奶奶把兒子抱到了一旁去,反正有忠心的丫鬟眼睛都不錯開地盯著呢,便笑著招呼方柔與翠柳說道,“難得你們都過來坐坐,夫人一個人留在家裏,你們不用照顧嗎?”趙夫人今天沒來,方柔搖頭笑著說道,“母親在家裏看著咱們的顯哥兒呢。”顯哥兒就是趙大奶奶生的兒子,現在是趙夫人的命根子,恨不得捧在手上要化了,因為有了這個孫子,趙夫人現在哪裏都不去了,隻在家裏看著孫子。
她這麼喜歡孫子,趙大奶奶倒是這一次沒有自得,也沒有對妯娌們顯擺。
方柔見趙大奶奶的確跟從前不同了,趙家妯娌之間的日子好過多了,心裏也很高興。
她覺得生活比從前輕鬆多了。
“你在看賬本啊?”翠柳見雲舒手邊是很多的賬冊,好奇地問道。
“是啊。這都快冬天了,各處的田地鋪子,交租的交租,送各種秋後的糧食的也不少。”雲舒手裏這些年積攢了不少的良田鋪子,每年秋天的時候光是收攏這些就十分忙碌。從前,她大多是把良田裏的糧食還有果蔬都給賣了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成親了,有了屬於自己的家,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廣積糧才好過日子,雲舒打算從今年開始,良田裏出產的都收起來,當做儲存。她還叫人在幾個莊子還有自家都挖了好大的地窖,莊子上還有屯糧的地方,做了這麼多改變,難免比從前費神。
不過看著厚厚的冊子上那麼多的米糧還有吃的,雲舒不得不說,這真是很滿足的感覺。
她叫人給方柔她們端了農家給自己送來的新鮮的水果。
秋天的時候,好吃的水果也成熟了很多,秋梨成筐成筐的,雲舒還叫廚房熬了秋梨膏。
她還叫丫鬟去給她們挑了一些。
翠柳和雲舒一起長大的,吃慣了這些,當然沒有在乎。
方柔也時常能得到雲舒的饋贈,吃著熟悉,也沒說什麼。
倒是趙大奶奶喝了以後,猶豫了一下。雲舒見她想跟自己說什麼的樣子,便笑著問道,“奶奶是……”
“都是多年的鄰居,你叫我大嫂就是。”趙大奶奶說道。
雲舒笑著叫了,見她格外溫柔和氣,趙大奶奶想到從前對雲舒的那些冷眼,便覺得格外慚愧。
當初她看不起雲舒這麼一個小丫鬟,怠慢了她,看不起她,雖然她做了伯夫人,依舊把她當做小丫鬟。
可是雲舒這樣沒有在意,這樣的寬和,趙大奶奶覺得自己從前很小家子氣。
她自從被翠柳當頭棒喝,其實已經想通了很多,也在慢慢地改變。
不過她覺得改變的感覺也不差。
她見雲舒看著自己耐心地等待,便說道,“這秋梨膏能不能給我帶回去些?我娘家嫂子總是愛咳嗽,大夫給看過,說是吃秋梨膏最好。隻是外頭的秋梨膏都不如你的味兒好。”她第一次要東西,當然覺得很不好,雲舒卻覺得這不算什麼。秋梨膏才值得什麼呢?難得的是趙大奶奶慢慢地改變,翠柳和方柔的日子也能過得好。她便一口答應了下來,還叫丫鬟去取了一小壇的秋梨膏對趙大奶奶說道,“嫂子也別客氣。這麼多年,咱們都是常來往的,如果吃著好,吃完了再來跟我要便是。”
“我知道了。”趙大奶奶跟趙夫人不虧是姑侄,都不是占便宜的人,見雲舒對自己沒有計較從前的事,轉頭就把一個小長命鎖壓進了保哥兒的衣襟裏。
這長命鎖雖然小,卻是赤金的,自然比秋梨膏值錢多了。
雲舒卻不是隻看重價值的,見趙大奶奶真心給保哥兒,她也沒推辭,沒覺得自己送一點秋梨膏換了金子有什麼不合適的。
她這樣大方,趙大奶奶臉上多了幾分笑,放下保哥兒坐了過來,看了雲舒手邊的賬冊一會兒才說道,“今年的米糧還是留著。我家裏那頭聽說今年怕是有大雪。多存著米糧也能頂很多事。”有很多家裏莊子上的人也跟雲舒說過,說是今年瞧著天氣隻怕是有大雪的,雲舒聽趙大奶奶也這麼說,因為這是生活上的重要的事,她也點頭跟趙大奶奶說道,“我家裏也有莊子上的莊頭這麼說。”
她叮囑翠柳今年莊子上送來的吃的用的可就別賣了。
翠柳如今吃的用的都在趙家生活,雲舒擔心她跟從前她們的做法一樣不留東西。
叫她說,什麼生活才是穩定的?
就得糧食堆滿了倉庫,瞧著才最放心。
這麼想想,雲舒發現自己竟然還就是一個小地主的想法。
翠柳從小就什麼都聽雲舒的,聽雲舒的她從沒吃虧過,見雲舒跟趙大奶奶都這麼說,她忙著答應了。
方柔也記下來這件事,才說道,“今年如果有大雪,那咱們都好好屯著米糧吧。”她們說完了這個,雲舒就問各自的生意經,因為她在京城裏開的鋪子都很紅火,趙大奶奶當然也願意跟她說一些生意上的事。她出嫁的時候娘家給陪送了一個鋪子,專門賣筆墨紙硯的,雖然生意一般般,不過還是很有賺頭的。雲舒也知道她開著這麼一個鋪子,早些年的時候,雲舒還因為趙大奶奶開這個鋪子有一個奇妙的想法。
她那時候還異想天開地想,自己沒準也能開一個賣書籍的鋪子,專賣各種小說。
她多寫幾本大家愛看的才子佳人的小說,憑她在現代的時候看了那麼多的小說電視劇,那還不成就一代文豪啊?
不過雲舒拿上筆沒兩天就覺得大概自己不是幹文豪的料。
她還是在吃的上有天賦。
雖然沒做成文豪,不過雲舒一想到自己從前的時候的種種奇思妙想,也不禁莞爾。
她便對趙大奶奶說道,“我聽說如今京城裏的才子書生都更喜歡南邊兒的筆墨,說是比京城的更精致,有風韻。什麼薛濤簽這樣的,連閨閣之中的小姐也都很崇尚。我不過是這麼一說,嫂子如果覺得還能做這樣的生意,不如去托個商隊,去南邊的時候給你先帶回來一些那頭的筆墨紙硯。第一次進貨不用進很多,先嚐試一下,如果賣得好,那嫂子再自己斟酌。”
趙大奶奶眼睛一亮,“我早就想過進一些南邊的筆墨紙硯了。”
她看著雲舒,覺得十分遺憾。
叫她從前看雲舒不順眼,現在和雲舒這麼投緣,她覺得傲慢與偏見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