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還活著

雲舒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那我現在就和姐姐去。”

“你要不然明天去也行。”琥珀端詳她的臉,覺得雲舒這似乎病還沒好利索。

“哪裏那麼單薄嬌氣了?我沒事兒了。珊瑚姐姐剛也叫我歇一天,我倒覺得不用。”雲舒忙搖了搖頭。

她心裏十分複雜。

如果把那院子都清理了,就仿佛沈公子在國公府最後的生活的痕跡都不見了。

就仿佛……那個清秀溫柔的少年人,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這裏。

“你心裏不覺得國公爺刻薄嗎?”

“國公爺已經護了沈公子一次了。如果當真是刻薄的人,那當初沈家獲罪的時候,國公爺冷眼旁觀就是,何必把他給救出來?如今既然沈公子已經不見了,再留著沈公子的東西,叫國公爺在陛下麵前很難做。更何況還有世子夫人……國公爺能護住世子夫人,也已經很辛苦了。”雖然出嫁了的女兒和兒子是不一樣的,可是沈家畢竟是皇帝心裏頭不喜歡的人家,因此世子夫人就算跟沈家已經挨不上了,可隻怕也被皇帝給記在心裏。

如今唐國公還沒有叫唐國公世子休妻,也沒有把世子夫人給送到家廟裏去關起來,就真的已經很夠意思了。

至於沈公子……人都不見了,唐國公不和皇帝硬著來,雲舒覺得這是聰明人的做法。

琥珀見雲舒小小年紀就能這樣明白,不由勾了勾嘴角,微微點頭。

“你能明白國公爺的心思,不抱怨國公爺過於無情,倒是個好的。”

她的目光柔和許多。

“國公爺本來也不是個無情的人。我倒是覺得國公爺是咱們國公府的頂梁柱。”這話雲舒可不敢在唐國公跟前說,畢竟唐國公隻要一個眼神就能叫她瑟瑟發抖了。不過因為唐國公沒在眼前,雲舒的膽子就大了,與琥珀一同往那小院子裏走,一邊輕聲說道,“沈公子在宮裏不見了,國公爺並沒有鬧著跟陛下要人。無論陛下說沒見著沈公子是真是假,這多少給了陛下一個台階下,陛下心裏會記得國公爺的好處的。”

說到這裏,雲舒不由怔忡起來。

原來事到如今,她還是更在意唐國公的安危,而不是沈公子如今到底在哪裏啊。

因為知道唐國公好,國公府就能好,她的日子才能好過,因此雲舒之前在聽到唐國公這一次沒有跟皇帝要人,竟然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可見她還是更在意自己生活是否安穩多於對沈公子的擔憂,這麼想,或許還有點兒自私的感覺。

“如果國公爺不被陛下喜愛,你以為五城兵馬司主官的位置會落在大夫人的娘家哥哥的手裏?這是陛下對咱們國公爺的信任。”琥珀聲音平淡地帶著雲舒走到了小院子裏去。此刻小院子裏裏外外都沒有人在,等她們倆走進去,就覺得似乎少了人氣的院子再一次多了幾分荒涼。不過如今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雲舒忙著跟琥珀清理這個小院子。也因為沈公子雖然在這裏住過,不過因為沈公子不是多事的人,平日裏除了日常起居之外,要求很少,因此他住的屋子裏的東西並不多。

除了日常的被褥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什麼了。

雲舒見琥珀去收拾隔壁剩下的一些東西,便想把沈公子的被褥枕頭都給卷起來。

她收拾被褥的時候,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摸了摸沈公子的枕頭底下。

滿手空空,將雲舒的手拿出來以後突然愣住了。

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突然又掀開了整個枕頭,卻看見枕頭下方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琥珀抱著十多個卷軸進來,見雲舒正站在床邊發愣,便走過來問道。

她的眼睛在幹淨的被褥上掃過,帶著幾分詢問地看向雲舒。

“沒,沒什麼。隻是覺得這被褥也太幹淨了,隻怕沈公子平日裏也整理過。”雲舒急忙對琥珀說道,“這都是沈公子的被褥,琥珀姐姐,收拾好了是不是得給世子夫人送過去留個念想?”她努力壓住了心裏的驚疑還有疑慮,琥珀也沒有在意,點頭說道,“世子夫人一會兒打發人來把這些都拿走。還有爐子之類,叫婆子們拿走就是。”她把懷裏的那十多個卷軸遞給雲舒說道,“聽說都是沈公子給你畫的,之前聽說是要感謝你對他的照顧。”

這是之前雲舒跟沈公子討要的畫卷。

因為雲舒說想要掛在宅子裏的屋子裏當壁畫,因此沈公子自告奮勇地說幫她畫。

雲舒看著這些畫軸,不由想到了自己離開國公府高高興興回家的時候。

那時候,那少年站在門邊上對她溫柔地說,等她回來他就把畫兒都畫好了送給她。

如今,畫軸在,可是人卻不見了。

雲舒覺得心裏有些傷感,一邊抱著許多的卷軸,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張。

大朵大朵簇擁著的姹紫嫣紅的牡丹堆積在畫卷上,明豔熱烈,美不勝收,帶著奢侈嬌豔的美麗與色彩。

那正是雲舒喜歡的樣子。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隻是沈公子是個善良的人。”雲舒覺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比起她的更關心自己的自私,或許沈公子對她的感激更加純粹。她急忙把這幅美麗豔麗的畫軸給重新卷起來,又忙對琥珀說道,“我把沈公子屋子裏的衣裳還有被褥都收拾一下就行了。姐姐,我見這屋裏除了沈公子的衣裳被褥,也沒有什麼了。”這屋子裏其實空空的,本也不過是倉促開了給沈公子住的,因此除了一些衣裳還有被褥枕頭,剩下的什麼爐子水盆什麼的,都不需要整理。

琥珀見雲舒眼眶紅了,心裏難得可憐她,便說道,“我去別處看看。”其實別處也沒什麼了,隻是琥珀這樣說不過是叫雲舒可以不露出狼狽的樣子。雲舒心裏感激琥珀,然而抱著這些畫軸,又想到自己在枕頭底下什麼都沒有摸到,不由心裏越發驚疑起來。她顧不得和琥珀多說什麼,趁著琥珀在隔壁還有庫房打點的時候,把整個屋子都翻了一遍,等把那寥寥幾件衣裳和被褥都收拾好了,雲舒不由微微皺眉。

她……當日給沈公子做的那好些荷包哪兒去了?

那時候她給沈公子做了那麼多的荷包,荷包又都不小,不可能全都戴在身上,那不成了賣荷包的了嗎?哪怕那個時候沈公子是真的喜歡極了這些荷包,雲舒看他喜歡得不得了,也不可能這樣做啊。

而且她見沈公子把荷包都壓在枕頭底下了,隻在身上掛了一個,這說明剩下的荷包應該沒有動用。

可是荷包卻全都不見了。

打從沈公子在宮裏出了事,都說是死了,這院子看琥珀的意思就沒有人來過,不可能有人把荷包從枕頭底下拿走。

更何況除了沈公子,誰會知道枕頭底下還有荷包呢?

可如果是這樣……還是說,沈公子是進宮的時候就把所有的荷包都戴在身上了?

去宮裏挨罵的時候,還記得在身上掛滿了荷包,這說不通啊。

她咬著嘴角站在屋子裏許久,突然慢慢張大了眼睛,心裏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除非沈公子知道自己這次進宮就不會再回到國公府,因此把他覺得很喜歡很精致的荷包都帶走了,因此,才會叫雲舒到處都找不著這些東西。

想到這些的那一刻,雲舒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在電光石火之下,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可是心裏卻突然有一種奇怪卻篤定的念頭。

沈公子沒死,皇帝也的確是真的沒見著沈公子,因為沈公子進宮之後,在去見皇帝之前,就找著了機會,帶著人跑了。

這才能說明為什麼皇帝這樣生氣。

不是為了掩飾自己做賊心虛,而是皇帝給沈公子背了黑鍋,他是真的沒見著沈公子,也沒有機會殺了沈公子。

正是因為這樣,因此皇帝百口莫辯之下才會那麼惱火。

想到這裏,雲舒的腦海之中全都清明了過來。

那一係列的事,打從沈大將軍的義子跑了,皇帝震怒叫沈公子進宮,沈公子進了宮卻不見人影,如今人人都說沈公子已經死了,被皇帝給殺了。

這明擺著是金蟬脫殼。

因為沈公子活著,哪怕如今已經成了奴籍,可是依舊是皇帝心中記掛的心腹大患,如今皇帝為了自己的名聲留著沈公子一條性命,可隻要沈公子留在京城,過不了幾年,皇帝肯定會忍不下去。等大家漸漸淡忘了沈家,那沈公子悄無聲息地死掉,想必也不會有人記得。因此,沈公子不能留在京城,他得離開。可是如果離開,莫名其妙消失,唐國公這個監管者必然會被陛下斥責懷疑。

因此,沈公子得早日離開京城這龍潭虎穴,卻不能連累唐家。

他得有一個好辦法,把唐國公府從他失蹤這件事裏撇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