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夫人這話,自然是十分有道理的。
更何況如果真的如同唐二爺所說,二夫人身邊的丫鬟在小廚房裏轉悠了一圈兒,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那就更蹊蹺了。
這做壞事,明知道是會叫唐二爺震怒不會寬容的壞事,不是得偷偷兒的,不惹人注意地去幹的嗎?
怎麼那丫鬟鬧得人盡皆知,問一問就都知道她今日去了小廚房?
唐國公夫人又知道唐二爺一向都有點不喜歡二夫人,反而偏寵那個金氏,因此就越發忍不住想要為二夫人說說話。
雖然一塊兒住在國公府裏這麼多年,妯娌之間也不可能從未拌過嘴,或者有什麼衝突,不過那些都是小事,當這樣要緊的事兒在眼前的時候,唐國公夫人還是要為二夫人說一句公道話的。
“大嫂,正是因為她心裏嫉妒金氏給我生了長子,因此如今才想要金氏與這個孩子的命!如今她該滿意了?金氏,金氏失了我的骨肉,如今已經痛不欲生,也隻剩下這一口氣了。大嫂,我知道你對她一向都十分關照,可是金氏也是我的女人,我必須要給她做主!”唐二爺沉著臉看著隻知道哭泣的二夫人冷冷地說道,“而且大嫂,母親都叫她給騙了!她容忍金氏,不過是想要偽裝賢良淑德!”
“既然她要偽裝賢良淑德,那如今怎麼就不偽裝了?”唐國公夫人無語地問道。
她覺得唐二爺真是一個糊塗人。
此刻二夫人的嫡長女唐三小姐正是要出嫁的關頭,這時候如果真的鬧出二夫人做嫡妻的虐待妾侍令其小產,那名聲傳出去禍害連累的還不是自己的女兒?
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二夫人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非要弄死一個早就看不順眼的妾侍,進而連累了自己的女兒的。
就算想要收拾金氏,那起碼也得等唐三小姐出嫁以後的。
因此唐國公夫人越發覺得金氏小產這件事有些奇怪。
“從前能忍得住,如今她不過是忍不住了。”唐二爺沉聲說道,“她覺得金氏礙眼不是一日兩日,從前就對金氏狠毒刻薄,金氏一向是個柔順的性子,也不敢對她有什麼怨恨,甚至逆來順受,就越發叫她有恃無恐!”他那張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水來的臉上充滿了憎恨,二夫人幾乎要哭得背過氣去,隻能抓著唐國公夫人的裙擺哭著說道,“二爺這樣說,是定了我的罪了不成?我與二爺生兒育女,夫妻之間這點信任都沒有?!二爺隻聽金氏一麵之詞,就口口聲聲都是我做的。我倒是想問問,我做這些又有什麼好處?!難道就是為了做下這些事被二爺發現,要夫妻反目的嗎?!”
她的心裏又是絕望又是傷心。
絕望的是唐二爺認定了她就是傷害金氏的凶手,如今無論誰說什麼都隻會覺得是為她辯解。
傷心的是,雖然她和唐二爺沒有金氏和唐二爺那樣恩愛,可是她好歹也是唐二爺的正室,給他生了一子兩女,也是有十幾年的夫妻之情。
可是這樣的夫妻之情,如今卻因為金氏小產全都破碎。
他甚至去認真審問一番都不肯,就認定全都是她幹的。
“母親,我願意請府中徹查。這件事絕不是兒媳做的。金氏小產固然可憐,的確是要還她一個公道。可是兒媳的冤枉也不能叫二爺給這樣定罪。求母親與大嫂徹查府中,將這件事問個水落石出!”二夫人雙手伏在地上爬到老太太的麵前,老太太歎了一口氣,命此刻匆匆趕來的琥珀將二夫人給扶起來點頭說道,“既然你覺得不怕徹查,那我就叫人去查。無論是你與金氏,我都叫人給一個公道。”
“還需要查什麼?眼明的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她做的!除了這個毒婦,旁人對金氏下手都沒有理由!”
“叫小廚房的人,府中今日看見過紅霞的人,還有紅霞,還有金氏身邊今日觸碰過金氏那碗燕窩的丫鬟全都過來。”老太太不理睬唐二爺在自己麵前對二夫人的各種仇恨,側頭叫唐國公夫人去辦,唐國公夫人答應了一聲命人去叫人過來詢問,唐二爺卻臉色微微一變,看著老太太問道,“母親,為何還要折騰金氏身邊的丫鬟?金氏已經足夠可憐,難道母親還要叫金氏更加惶恐不成?”
“你再這麼對母親說話,我就直接宰了金氏。”唐國公冷冷地說道,“她這樣尊貴,身邊的丫鬟連母親都使喚不動了?!是你給她的這勇氣,還是你給她的這底氣?!”唐國公一直沒有開口,可是一旦開口,唐二爺的氣勢就越發衰敗了一下,訥訥半晌便對老太太賠罪說道,“母親,兒子關心則亂,因此對母親高聲,請母親饒恕。”他眼角微微一跳,又忍不住幾分傷感來說道,“隻是金氏如今已經生不如死,兒子真心不想再叫她的心裏有什麼不痛快。”
“我叫金氏身邊的丫鬟也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金氏。叫那丫鬟過來,是要問問,這捧著燕窩一路上可遇見了誰,還有誰碰過這碗燕窩,這也是為了給金氏一個得到真相的交待。不然,你希望金氏的仇人逍遙法外不成?”老太太的臉色平常,似乎並不為唐二爺的無禮感到動怒,隻是雲舒如今站在琥珀的身邊下意識地看向唐二爺,卻見這位英俊沉默的唐二爺一雙手握得緊緊的,仿佛心中並不覺得老太太是為了他好似的。
她抿了抿嘴角,越發在這樣緊張的時刻屏住了呼吸。
“母親顧慮得對,多謝母親為金氏做主。”唐二爺低聲說道。
“這府裏頭一向都太平,突然有了這樣的事,我自然是要問個分明。如果當真是有人作惡,無論是誰,我都絕不會寬待。你放心。不過就算如此,也不能冤枉無辜的人。”老太太見唐二爺一張臉板得緊緊的,可是眼底又似乎藏著什麼情緒,沉默了片刻便叫二夫人先去坐在一旁。此刻二夫人目光慌亂痛心,看著一心一意要把罪名安在自己頭上,口口聲聲自己是個毒婦的丈夫有些恍恍惚惚。
雲舒隻擔心她這次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叫雲舒一個丫鬟看,金姨娘這小產的事兒,也不大像是二夫人幹的。
畢竟如果二夫人就算覺得金姨娘礙眼想要弄死她,都對金姨娘大大咧咧地動手了,為什麼不一下子做得幹淨,連那位唐三公子一塊兒給收拾了呢?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特別是還落下一個快要成年的庶子不弄死,反而要在庶子幾乎要成材的時候弄死他的生母?
這等血海深仇結下了,那以後二夫人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她正秉著呼吸不敢在這樣緊張的時候給主子們添亂,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輕輕地拍了拍,一轉頭看見琥珀無聲地對她抬了抬下顎示意,便忙點了點頭,從一旁倒了熱茶一杯捧給了二夫人。她悄無聲息地過去,顯然也沒有這時候惹人眼球的意思,二夫人一愣,紅著眼眶看了雲舒一眼,感激地點了點頭,把這熱茶接過來喝了兩口,才叫心裏頭那顆緊張又涼透了的心緩和了許多,之後便紅著眼睛看著門口。
不大一會兒,小廚房的人還有二夫人身邊今日去了小廚房的丫鬟紅霞就過來,因知道府裏出了大事,進門就都跪下了。特別是那紅霞,乃是二夫人身邊也十分得用的丫鬟,今日金姨娘小產之後,唐二爺來找二夫人的麻煩,連唐四公子都給踹得人仰馬翻的,這紅霞自然也沒有得什麼好待遇,此刻渾身淩亂,左右臉頰是好大的巴掌印,看著就應該是男子的大巴掌所為。
她的身上還有發髻都亂糟糟的,雙手還有被捆綁的痕跡,顯然之前就叫唐二爺給捆了。
“老太太,我們夫人冤枉!”紅霞是個生得年輕爽利的女孩兒,雖然不是十分貌美,然而卻因常年服侍二夫人,因此也是個大方爽快的性子。
從前她在二夫人身邊,與雲舒自然也是認識的。
“你閉嘴!”唐二爺怒吼了一聲,上前對著紅霞就是一腳,指著她罵道,“事到如今你還敢喊冤枉!今日我就叫人把你亂棍打死!”他的聲音嚴厲,可是紅霞卻已經哭著掙紮著爬到了老太太的麵前,離五寸之外就不敢靠過來,隻是拚命給老太太磕頭哭著說道,“二爺口中這罪名,我不敢為我們夫人認!老太太,府裏的小廚房裏頭做的都是府中各位夫人的補品,也並不是隻做金姨娘的燉品,難道除了金姨娘的丫鬟之外,別的夫人的丫鬟都不能進小廚房,進了小廚房的就都有謀害金姨娘的嫌疑嗎?!”
她哽咽了一聲,仰頭看著老太太哭著說道,“奴婢願意發誓!今日在小廚房隻是去給我家夫人拿今日的燉品,並未靠近金姨娘燉燕窩的爐子!小廚房裏下人那麼多,奴婢願意跟她們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