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又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白也變得忐忑起來。
“子不教父之過,都是奴才的錯,沒有好好教導她們兩個。”陳白雖然依舊不大明白這兩個小丫鬟偷懶被抓為什麼這樣惶恐,可是還是對唐國公輕聲說道,“奴才回去會好好訓誡這兩個丫頭!”他瞪了雲舒與翠柳一眼,嗬斥說道,“不知道怎麼服侍主子了嗎?!還不給主子賠罪!”他這一開口,雲舒和翠柳卻仿佛有了主心骨兒,老老實實地給唐國公說道,“國公爺饒了我們吧。”
“國公爺,您看?”陳白這才對唐國公賠笑。
唐國公看了他許久,陳白急忙垂頭。
“走吧。”唐國公顯然也看出陳白對這兩個小丫鬟有庇護之意,冷哼了一聲,頓了頓說道,“不該聽見的,都給我爛在肚子裏!”他這句話說完,揚長而去,陳白也顧不得這兩個仿佛大難逃生,此刻軟在地上嚇得不輕的小丫頭,拿手指點了點她們兩個的額頭,轉身追著唐國公就跑了。隻是假山之後重新寂靜空曠下來,雲舒就知道唐國公這是看在陳白的體麵,因此放過了她們。
“幸虧陳叔在,不然咱們倆……”
“可不是。幸虧有爹爹,你不知道,我以為國公爺要宰了咱們兩個。”翠柳靠在雲舒的肩膀上心有餘悸地說道。
“不過國公爺雖然不深究,他叫咱們不要把這事兒往外說,就不要說了吧。”雲舒猶豫了片刻,見翠柳急忙點頭,這才小聲問道,“會不會對陳叔有什麼不好的事?”唐國公雖然看在陳白的麵子沒有責罰她們兩個,可是陳白是唐國公麵前的管事,唐國公會不會遷怒他呢?雲舒有些擔心,翠柳想了想卻搖頭說道,“不會。若是國公爺要遷怒我爹,剛才就發作了。難道主子們還要對奴才隱忍不成?”
她這話說得也在理,隻是雲舒到底擔心了好幾天。
等翠柳說陳白在唐國公麵前依舊體麵風光,雲舒這才放下了心。
因已經快到了夏日,天氣十分炎熱,雲舒就想著給老太太縫了一套柔軟又透氣的衣裳,且用著這國公府裏最好的料子,雲舒隻覺得入手的這薄紗的料子又輕軟又涼快,因此又給老太太做了兩件寢衣,想著平日裏在家中的時候穿著也更涼快。她如今隻專注給老太太繡衣裳,因此處處用心,無論是袖口的繡的栩栩如生的蓮花圖樣兒,都清清爽爽,瞧著也都十分清涼。
老太太倒是也喜歡雲舒做的衣裳,雖然她的屋子裏也存著冰,並不十分炎熱流汗,可是卻覺得雲舒做的衣裳穿起來更舒服。
因此,她見雲舒小小年紀因為了給自己做衣裳悶在房裏快一整個月,到底憐惜她是個實心眼兒,因此給她放了幾天假,叫她可以鬆快鬆快。
雲舒卻並不隻是因為了給老太太做衣裳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實在是因她被唐國公給嚇著了,哪裏敢出去叫唐國公看在眼裏再記得自己撞破了羅姨娘與他的糾纏,因此才趁著給老太太做衣裳躲在上房裏不出去。隻是沒想到這躲著主子,老太太卻覺得她是個實誠的姑娘,因此格外憐惜她,素日裏無論是吃食果子,還是府中做衣裳,都想著叫琥珀給雲舒留著一份。因老太太對自己這樣慈愛,雲舒想到自己躲在老太太的房裏,做衣裳不過是用了不多的時間,其他的時間不是吃著枸杞茶順雲片糕,就是吃著新鮮的果子閉目養神,要麼就是自己做些小花結來預備拿出去給陳白家的賣錢,就越發羞愧。
她趕著老太太給自己放假之前,又熬了兩天晚上,給老太太做了一套鞋襪。
老太太叫她拿到自己麵前,摸了摸厚厚軟軟的鞋底,還有繡著精致纏枝花紋的雪白的襪子,見雲舒眼睛都熬紅了,不由歎了一口氣。
“這孩子。”她也沒想到雲舒是得了恩惠就恨不能湧泉相報的性子。
若說偷懶……她這裏的活兒本就輕鬆,誰不是吃吃喝喝就過來的。
可是雲舒卻覺得對不住她了。
老太太也曾掌家幾十年,哪裏看不出雲舒的心思,也正是因此才覺得雲舒這小丫頭更赤誠一些。
“我出去幾日,老太太身邊就沒有新鞋襪,因此我才想著做一套備用。也是叫我的針線時常在您的麵前,您別忘了我。”雲舒到底年紀小,露出幾分撒嬌的樣子,老太太不由笑著摸了摸她的手問道,“你出去了可有地方去?”她還記得雲舒家裏不好,雲舒忙說道,“翠柳這兩日也有假要回家,我與她十分要好,陳叔與嬸子都對我十分疼愛,因此我也把她家裏當成半個家呢。”
“翠柳?”翠柳沒有在老太太的麵前服侍過,老太太不由好奇地問道。
“也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人,與我一樣兒的小丫鬟,與我仿佛姐妹一樣。”雲舒認真地說道。
“既然你與她好,那就是真的好丫頭。下一次叫她來我麵前我瞧瞧。”老太太倒是覺得雲舒的眼光不會很差,雲舒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因想到轉過年聽老太太要放出去幾個年紀大了的大丫鬟,到時候也是要提拔小丫鬟的,不由大著膽子說道,“翠柳的爹是國公爺麵前服侍的,她與陳叔都是忠心的性子,翠柳做事也伶俐。”在能幫著翠柳在老太太麵前露臉的時候,雲舒才不管一旁翡翠看自己的那噴火的眼睛呢。
翡翠心心念念想叫妹妹鶯兒進來服侍老太太,到處鑽營,如今把鶯兒塞去服侍珍珠,那雲舒為什麼不能幫翠柳籌謀呢?
更何況若是日後都要在老太太麵前服侍,雲舒也更希望是與自己要好的翠柳。
“是陳白?”老太太想了想不由喃喃地說道,“他的女兒都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唐國公身邊的管事,老太太自然也都認識,想到翠柳是陳白的女兒,她不由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陳白就是個精明的性子,他閨女錯不了。想當年他這婚事還是我給賞賜的,叫她過來我瞧瞧,陳白家的閨女如今是個什麼模樣兒。”她難得對翠柳有了興趣,除了心有不甘的翡翠,餘下的大丫鬟對這些與自己沒有威脅的小丫鬟都不會十分抗拒,因此珊瑚揚聲答應了一聲,就去尋了翠柳過來。
等翠柳一臉忐忑地進來給老太太磕頭,老太太叫她走到麵前,見翠柳生得活潑俏麗,便笑著對雲舒說道,“怨不得你在我的麵前誇她,是個漂亮的孩子。我想起來了,前些時候我還見你給屋裏端冰盆,是不是你?瞧著的確能幹。”她倒是能對上人物,翠柳聽了就知道這是雲舒在老太太的麵前給自己說好話,抬頭看著雲舒甜甜地笑了一會兒,這才急忙對老太太說道,“我與小雲感情好,因此她才誇我。服侍老太太是應該的,能幹也是應該的。”
她說話活潑,與雲舒的溫柔穩重不同。
老太太瞧著這樣輕快的性子也覺得喜歡。
“你與她倒是真的極好。”這兩個都在自己的麵前說彼此感情好,那大概就是真的好了。老太太點了點頭,叫一旁的琥珀賞了翠柳一個荷包,笑眯眯地說道,“你父親是你們國公麵前得力的,日後你在我的麵前,也希望你越發得力被我倚重啊。”她看在陳白的麵上還賞了翠柳一個大荷包,翠柳的眼睛彎起來,給老太太又認認真真地磕了頭,這才和雲舒一塊兒被珊瑚給送出來。
“你今日怎麼想到在老太太麵前誇我了?”她和雲舒一邊出了國公府的後門兒,一邊好奇地問道。
“機緣巧合,老太太問我放假了去哪兒。”雲舒與翠柳的手裏都大包小裹地提著東西,除了雲舒這段時間做的花結手工,還有些各處主子賞給雲舒的料子。這幾塊料子不及合鄉郡主賞自己的那樣燦爛鮮豔,可也是十分精美的貢品的綢緞。雲舒也知道這樣的綢緞若不是合鄉郡主賞賜自己的那種最好的,放著也不會褪色的,尋常的料子過段時間就不鮮亮,不如拿去給陳家做人情,因此也都帶了出來。
她的包袱裏還有幾樣小廚房偷偷拿給自己的果醬點心,放著在屋裏吃不動就壞了,因此也拿了出來。
“怪不得。不過老太太竟然知道我了,我真高興。”翠柳手裏提著的東西倒是不多,忙對雲舒說道,“你拿著怪沉的,我幫你。”
她正想探身過去幫雲舒拿些東西,雲舒笑著搖頭,也不必她拿著的時候,卻見不遠處,一個高大英俊的少年正沉默地走過來。
這少年身上穿著簡單的衣裳,半新不舊,可是比雲舒從前見他穿得那樣落魄卻強多了。
顯然最近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他見了雲舒與翠柳也有幾分詫異,之後卻還是抿了抿薄唇,走到雲舒與翠柳的麵前。
“我送你一程。”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