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惡人

寧芳嗤笑,“那你信不信,我先灌你一碗啞藥?”

南湘兒又驚又怕,“你,你怎能如此?”

寧芳道,“你都要毀我家名聲了,我還當什麼正人君子?自然先下手為強。”

南湘兒指著她隆起的肚腹,妒恨道,“你就不怕有報應嗎?當心生兒子沒屁眼!”

寧芳臉色一沉,如被觸到逆鱗的母獸,“報應?請問我做什麼了?不過是請表姐你回鄉侍奉母親和祖父母,教養幼弟,何錯之有?倒是表姐,你在京城橫行妄為,不知檢點,不知你這個‘出家人’,又怕不怕報應!”

南湘兒惱羞成怒,“我怕什麼?我又不是正經出家,隻是在家修行而已!”

可她話音才落,梅氏冷不丁嘲諷起來,“原來大姑娘竟不是正經出家?那為何日日要最名貴的檀香,還要最上等的素緞做衣裳?還說這樣供奉神仙,才得正果。”

南湘兒被噎得無話可說。

可她對著梅氏,可不需象對寧芳那樣客氣。於是怒而上前,抬手就照著梅氏的臉撕打下去,長長的指甲頓時在梅氏臉上撓出三道紅痕。

“賤婦!賤婦!要你多嘴多舌,要你多嘴多舌!”

梅氏促不及防,給打得眼淚都掉下來了,也不敢還手。隻敢說,“你怎能這樣,怎能這樣?”

還是寧芳身邊的丫鬟瞧著不象話,給二人拉開了。

然後南湘兒也開始哭,跺著腳嚎,“我不回南昌,不回南昌!”

寧芳幽幽看她一眼,“表姐請安靜些吧,否則我那丫鬟就真要灌你啞藥了。”

南湘兒終是有些怕了,半是哭泣半是哀求道,“我們好歹一塊兒長大的姐妹,你怎麼忍心如此害我?把我扔回南昌老家去,我這個樣子,還要怎麼做人?”

她不說這話還好,聽她這話,寧芳忽地似笑非笑看向她,隻看得南湘兒心頭直發毛,然後就聽寧芳問她。

“表姐既記得我和你是姐妹,可曾記得我大姐姐?她可還在宮裏,日日做著藥呢。要說她也是你一起長大的姐妹吧,可你當年怎麼就那麼忍心害她?”

聽寧芳提到寧萱,南湘兒有過一絲心虛,不過又很快強嘴道,“那咱們和她怎麼能一樣?你爹和我娘,可都是外祖母親生的,她又不是。”

寧芳冷笑起來,“是啊,大姐姐說來,和我血緣淺薄。她的爹娘,也未曾給過我幾分好處,可我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她呢?

因為我跟表姐你不一樣,我是人,是人除了講血脈,還會講感情。大姐姐和我一處長大,雖不曾有什麼好處送到我跟前,卻總歸誠心的給我做過幾件不值錢的針線,也曾一起哭過笑過玩過鬧過。我們有過姐妹情義,她也知道感恩我的爹娘,孝敬我的嫡親祖母,這就有了我善待她的理由。”

“但是表姐呢,我們的血脈親近得多,可是你自小到大,哪處不是掐尖要強,時時不忘從我這裏討要好處?你又有沒有時常尊敬我的爹娘,孝敬我的祖母?如果這些都沒有,你又憑什麼隻因一點血脈,就要求我善待你?”

她忽地挑眉,尖銳道,“要當真論起血脈,你和大舅舅也不深,如何就好意思在他身邊吃住這些年,任他把你捧作掌上明珠?”

這番話,總算把南湘兒噎住了。

寧芳緩緩起身,“回去吧。趁我還念著祖母和我那苦命的姑母,最後一份顏麵。你回到南昌,隻要不作怪,我會親自去信,讓你祖母和繼母給你尋個合適人家。榮華富貴不要想,但也不至於糟賤著你,且正經的過日子罷。你若不願,便閉門做個老姑娘,總也不會短了你一份吃穿。若表姐實在要作怪,那我也隻好讓人把你毒啞,送到下溪村,過些大姐姐正在宮裏過的日子了。你知道我的脾氣,我說到做到!”

寧芳轉身走了,留下的南湘兒再看看梅氏,忽地厲聲道,“那你把我房內所有東西都收拾好了,給我帶上。少一件,我都不依!”

這到底,還是服了軟。

留下的孔雀看她一眼,心想這到底是欺善怕惡慣了的人,多半還是會看點子眼色的。

寧芳顯然決心已定,這位表小姐眼見鬧騰無望,也不敢再鬧騰了,倒省了她好些事。

隻寧芳經此一番折騰,到底是有些累了。回房歪在榻上,不覺就迷糊著小睡了一覺。

待醒來,天都黑了。

梅氏早已回家,而南湘兒也被送出了京城。

暖暖的橘黃燈火中,程嶽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扶她起來,“你大伯倒是乖覺,聽說已把人送走,也沒有來鬧。隻說要差人送些行李回去,我都替你應了。”

寧芳在他手上喝了碗熱水,方才說話,“這事我會不會辦得太急?要是大伯真鬧起來,總歸是麻煩一場。”

程嶽道,“這種時候,寧可急一些,總好過亡羊補牢。你可知道,皇上今日在朝堂上,當眾責罰了謝相國。”

寧芳一驚,“是謝老大人?那不是個老好人麼?最油滑不過,怎麼連他也受罰了?”

程嶽道,“皇上不是宣了皇親子弟們入京麼?眼下就有快到京城的,他要派人去迎一迎,結果沒人應聲。皇上就不高興了,公開點名謝大人。謝大人不願意惹這一身腥,百般推辭,可不就惹惱皇上了?”

雖說謝應台與程家關係平平,甚至可以說不大好。但看他因此遭災,寧芳還是感慨了句,“這還沒入京呢,就惹出這麼多事,真要是入了京,更不得安寧了。眼看著皇上剛下了一步好棋,怎麼就犯糊塗了?”

永泰帝上次昏迷之後,就讓容妃帶著小皇子住進了東宮,意在給皇子們一個警告。誰知回頭又讓王室宗親的子弟入京,似乎又有意要從中選拔人才,繼承大統。

這樣刺激太過,恐怕皇子們會亂。

程嶽道,“所以你那個表姐,還是早些送走的好。”

一個南湘兒,雖然掀不起什麼大浪,但就怕有心人利用她做文章,到時攀咬上程寧兩家,倒是麻煩了。

再說高文秀和寧懷瑜那兩個無利不起早的,能讓南湘兒避開他們,也省了好些麻煩。

隻是讓程嶽沒想到的是,八皇孫竟然會在宜華公主那裏下功夫。

須知宜華公主因殺夫,公主位份已經被廢了。雖然大家還稱呼她一聲公主,但實際她已經相當於皇家棄子,除了皇女的身份,也實在沒甚可圖。

那八皇孫又不是個友愛長情的,為何還要去燒宜華公主這個冷灶?

此事程嶽一時還參不透,寧芳也好奇,才想聊上幾句,忽地門簾一動,竇媽媽端著食盤進來,嗔道。

“王爺陪王妃說了會子話,也該進膳了。否則錯過了飯點,晚上又該不克化了。”

程嶽一笑,住口不提。

寧芳更是甜笑道,“虧得有竇媽媽疼我,否則,我是再照顧不好自己的。”

自她診出有孕的消息,竇媽媽便和老馬一起,從老家趕來了京城。

她是從前服侍程嶽生母,獨孤王妃的貼身丫鬟,既忠心,又有本事,程家三兄弟,都是她看著生下來並帶大的。在府中地位,與老管家程全也不相上下。

寧芳孕後,可多虧了她照顧調理,雖規矩嚴厲些,但委實是個好人。

老馬不必說,就是從前陪程嶽去上溪村的忠仆。雖跛了腳,但一手鞭子出神入化。本年紀大了,已回家榮養。但聽說卓鵬為護衛寧芳而死,他便又來京城,負責給寧芳調教起車夫。

除了這兩位,寧芳院裏又添了些老人家。

一開始,看這些老人家一把年紀還要照料自己飲食起居,寧芳實在有些不慣。

但竇媽媽說,“王妃不必介懷,您隻管好好保重身子,替王府開枝散葉,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賞賜。否則我們這些老骨頭,可真是死了,都沒臉下去見故主。”

聽她如此說,寧芳才不多說。

然後竇媽媽也趁著這個空檔,把她身邊幾個丫鬟都嫁了。

杜鵑是嫁了她早訂親的小子,畫眉嫁了府中一個老實的小管事。

仙鶴那次為保護寧芳,斷了兩根肋骨,受傷頗重,卻因禍得福,在醫治中跟府醫餘遠誌生出情意,訂了親事。但怕她沒養好元氣,生育艱難,所以餘遠誌主動要求,讓她再好生養養,明年再成親。這樣體貼,寧芳當然樂見其成。

而最擅烹調,出身官家的鷺鷥,被程嶽手下一個賀姓門客求娶了去。

那人也正經有功名在身,如今程嶽使力,給他外放了一個小官,鷺鷥也算是一個小官太太了。

雖說他主動求娶鷺鷥,也未嚐沒有向程嶽寧芳表忠的意思。但鷺鷥出嫁時,寧芳卻沒有對她有過任何交待。隻讓她往後好好侍奉丈夫,過好自己的日子。

若人心要變,是攔不住的。但若肯惦記著故主之情,寧芳也不會讓人落空。

至於孔雀,她自己表示,不願意嫁人。寧芳看她並不是矯情之人,便也不拂逆她的意思,把她留了下來。

至於百靈,年紀還小,兼之石青還惦記著,於是也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