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還是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
顧錚看著下人們搬著菜,覺得還有些接受不了,孫媽媽很喜歡她,說這個王府裏能讓人說話的人是越來越少,還說她送的菜總是最新鮮最幹淨的。
每天來送菜,孫媽媽都會跟她嘮上幾句,說的最多的是王妃在府中生活的不易。
她在孫媽媽麵前素來沉默,偶爾點個頭應個聲,孫媽媽便跟她越講越多,講那芬妾室如何過份,講端王妃因為顧忌著淑妃如何忍讓等等。她都當小事聽聽,這些後院的隔應事在旁人的府邸中並不是新鮮事。
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趙元澈會將孫媽媽打死,十個板子就能打死人,持板子的人必然不是普通的下人。
“王爺和王妃吵起來了。”一名粗使婢女過來時對大家說道。
“怎麼會吵起來的?”
“王妃處理好孫媽媽的後事,突然就去了芬側妃的院子裏,還打了芬側妃,要她給孫媽媽償命,王爺他……”
沒等婢女說完,顧錚便朝著那芬側妃的院子走去,當意識到自己竟然是想去看顧盈時,腳步猛的停住。她在幹什麼?她去了又能做什麼?以前的顧錚做不了什麼,現在的她更做不了什麼。
可若是不去看看,這心裏總有什麼扛著似的難受,一橫心,邁起腳步。
“你是?”芬側妃園子外麵的婢女見到顧錚過來攔住了她。
“我是送菜的,王妃讓我來找她,說是有事要問我。”顧錚望向園子裏,不少的婢女都低著頭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現在?”那婢女明顯不信。
“是啊。我看到秋致姑娘了。”顧錚推開婢女攔著她的手跑了進去。
那婢女也沒追,冷看著顧錚的背影道:“這個時候找王妃簡直是來送死。”
進園子後沒有人再攔她,婢女們看到她時雖心中有疑惑,但此時也沒人來問她,生怕惹禍上身。顧錚跑進園子的主院時就看到顧盈,芬側妃,端王三人站在一個花圃旁,周圍隻剩下幾個貼身婢女。
秋致看到她時擰了擰眉,低聲道:“小金姨娘,你怎麼來了?”
“我聽說了孫媽媽的事,擔心王妃。”
秋致眼圈一紅。
此時聽得趙元澈冰冷的聲音傳來:“顧盈,別太過分。”
眾人望去,顧盈掄起手應該是要打芬側妃的,但手被趙元澈控住了。
“孫媽媽死了,是她從小把我養大的,王爺下手時難道心裏不清楚嗎?”顧盈哭得太久,聲音已經沙啞。
“本王知道。”
“王爺知道,竟然還讓隨身侍衛親自動手?就因為這個賤人的一句話?”顧盈甩開趙元澈的束縛,一手指著芬側妃。
顧錚這才注意到那所說像以前她的那個芬側妃,哪裏像?一點也不像,那副嬌媚的模樣看了就讓人討厭。
“王妃,你的人欺負芬兒不是一回兩回的事,這回竟然連芬兒的藥膳都敢撒了,本王自然是要給點教訓。誰知道那孫媽媽身體如此差。”趙元澈心裏亦是有些後悔的,隻人死都死了,又能如何?
顧盈突然間笑了,笑完又哭,朝著趙元澈大吼道:“你眼睛瞎了嗎?這賤人恃寵而驕,是我一忍再忍,到底誰欺負誰啊?”
“王妃?注意舉止。”趙元澈擰眉,顧盈這模樣就跟個瘋婦差不多。
“舉止?”顧盈突然二步衝到旁的常柳身邊,拔出他腰上的配劍指向了芬側妃。
“王爺,王妃瘋了。”芬側妃看到劍,嚇得身體一軟靠在了趙元澈身上。
一旁的常柳神情一變,他完全沒料到王妃會來拔他的劍,一點防備也沒有,著急著朝王爺道:“屬下該死。”
秋致幾乎看傻了。
顧錚也嚇了一大跳,顧盈的性子雖不是極好,但向來會克製衝動,且是個極講理之人,趙元澈是真的傷了她,才讓她有這拔劍之舉。
“王妃。”顧錚想也未想衝到了顧盈的身邊,摁住她拿劍的手,看著她著急的道:“王妃息怒,可千萬別衝動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錚身上。
“小金姨娘?”顧盈怔怔的看著她。
“是我,放下劍來,咱們有話好好說。啊?”內宅中的女人最忌諱的就是衝動,特別是像顧盈這樣身份的。
“我沒有衝動,我就是平常太冷靜了,孫媽媽才會被打死。”顧盈一把推開了顧錚,手中的劍直接刺向了芬側妃。
可她小小弱女子又哪來的力氣,趙元澈連動都沒動,身邊的常柳已經奪下了顧盈手中的劍。
顧盈不死心,拔出發髻上的簪子就朝芬側妃刺了過去。
趙元澈眯起眼,喝了聲:“你瘋了。”抬起腳就狠狠踢了過去。
“王爺,王妃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顧錚急的朝著趙元澈大聲喊道。
最終,趙元澈這一腳沒踢過去,他擋住了那一刺,將顧盈狠狠推在了地上。
顧錚趕緊過去扶起顧盈來。
被嚇傻了的秋致也跑了過來,哽咽著扶起王妃。
“來人,送王妃回盈妝閣,從今天開始,不允許王妃出盈妝閣一步。”趙元澈說完,拉著芬側妃回了小樓。
離去時,那芬側妃得意的看了她們一眼,嬌媚的眸光在顧錚身上多留意了一會。
扶著顧盈回了主院,看著秋致照顧著她睡下。
顧錚坐在院子裏望著這碧藍的天空,滋味不好受。想到方才,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會去阻止顧盈,許是這身體裏流著的血緣,許是平常相處得不錯,許是那天看到顧盈在給娘上香,許是那一年顧盈最後喚她的那聲大姐姐吧。
“盈妝閣現在比較冷清,以前是很熱鬧的。”秋致出來時坐到了顧錚的身邊。
“王妃的娘家人知道這兒的事嗎?”
秋致搖搖頭:“王妃不想給主母添麻煩就沒把這些事告訴主母。小金姨娘,方才謝謝你。”
顧錚沉默,最終在心裏歎了口氣,起身道:“我走了。”
秋致點點頭。
可就在顧錚走出了盈妝閣時,一名婢女攔住了她的去路,一臉趾高氣揚的看著她道:“張錚是吧?芬側妃說了,從明天開始,王府的菜不用你送了。”
“我隻聽王妃的,除非是王妃這麼說。”顧錚冷冷回視著她。
“就算你再拿菜來,也不會有銀子給你。”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既然我隻聽王妃的,銀子自然也是問王妃拿。”
“你好大的膽子,你要知道方才王爺說了,王妃瘋了,從今往後王府所有的內務都由芬側妃來管。”
“不可能。”顧錚不相信,寵妾滅妻之事雖時有聽說,但趙元澈不像是這種人。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堂堂端王妃做出方才這等瘋事來,王爺沒休了她已是仁厚。”婢女冷笑幾聲,又道:“你想繼續做王府的生意也可以,那就做芬側妃的人。”
顧錚想到了盈妝閣那冷清的院子,以往這院子裏都是來來去去的婢女:“你們便是用這種方法讓王妃身邊的下人都到了芬側妃那邊嗎?”
“話不能這麼說,是王妃自己沒本事。你怎麼說?”
看著這婢子一副篤定她會投到芬側妃身邊的模樣,顧錚冷冷吐出幾個字:“讓芬側妃吃屎去吧。”
在婢女一臉鐵青之下,顧錚沉著臉離開。
隔天,顧錚又做了滿滿一大籃的菜去看山上看王庶娘。燕將軍幾個月前在邊上開了塊菜地出來,如今這菜地裏的菜長勢極好,顧錚走到時,他正在給菜地做籬笆。
“有心事?”燕將軍看著坐在妻子墳前發著呆的顧錚。
顧錚輕嗯一聲:“我在想,是不是我的錯?我該怎麼辦?”她死了,趙元澈便接受了與她也不知道哪裏相似的女人為妾,結果卻是苦了顧盈。
這個問題,燕子獻回答不了,隻是坐在旁邊陪著。
就在顧錚離開時,燕子獻的聲音從後麵傳來:“錚兒,活著都不容易,別讓心裏有遺憾就好了。”
顧錚身子一僵,轉身駭然看著他,燕將軍從沒有問起過她叫什麼,她也沒有告訴他名字。
燕子獻帶著滄桑的麵龐柔和的看著顧錚:“再好的朋友,也做不到隔三差五的來看朋友親娘的墳吧?我隻是這麼一叫你,你的表情讓我有了答案,你娘在泉下有知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