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卿靜靜躺在儀器下麵任由掃射,旁邊醫生熟練操作著。
這是私人醫院,醫生早也見怪不怪,淡定在紙上寫些什麼,說出來的話卻驚人:“肋骨多處不同程度損傷,皮膚組織挫傷處較多,肱……”
霍瀾城黑著臉接過醫生遞來的檢查單,手上不可遏製用上了力,平展的新紙瞬間出現褶皺。
“這是你說的沒事?”
霍瀾城踏步進入病房,把檢查單往床頭櫃一扔,心口一陣細密的疼。
古奇用的什麼手段他大概能猜到一點,蘇晚卿能逃脫也在情理之中,她明明受了重傷,卻選擇說假話讓他放棄關心。
霍瀾城無力發覺,蘇晚卿在氣他這方麵是極有天賦。
蘇晚卿略掃一眼,迎上霍瀾城的注視。她知道自己現在傷勢緊張,此刻依然平靜。
“怎麼,霍總怕我損傷了身體耽誤了什麼?”她粲然一笑,語氣極冷漠,“那實在是抱歉。”
霍瀾城聞言,望向蘇晚卿的眼神摻雜些微茫,“耽誤什麼?我現在說的是你的身體。”
“哦,好。”蘇晚卿點點頭,闔上雙眼不再看他,“有點困了。”
她就是故意往霍瀾城的逆向走,他越關心,蘇晚卿越覺得無所謂。
霍瀾城欲再關心幾句,又猶豫擾她睡眠,最後隻替她掖好被子。
“那我先去處理工作。”
病房的燈被關到最暗,門輕輕合上,蘇晚卿側翻了個身,枕麵忽而被水洇濕。
再次睜眼時,厚重的遮光窗簾都隱隱透了一絲明亮進來,蘇晚卿意識到自己真睡過去了,抬手點開止痛的穴位,頓時清醒了十成十。
她忍著痛半坐起來,牆麵的時鍾指向九點二十分。
房門這時打開,陸尋端著盤子進來,蘇晚卿看清來人後鬆下緊繃的身體,拿了枕頭背靠。
“還好吧?”陸尋將她的動作看了個盡,有些哭笑不得。
提到該給蘇晚卿送粥的時候霍瀾城就有點不大對勁,現在看來,兩個人又有摩擦了。
蘇晚卿淡淡點頭,看著他整理好一切,揭開蓋子,雞絲粥的香氣撲麵而來。
“這次是因為什麼?”
蘇晚卿頓了頓,看向陸尋,他臉上盡是認真,不單是八卦。
“沒什麼。”她若無其事拿起勺子,“他去哪了?”
這個“他”當然指霍瀾城,陸尋眼睛亮了下。主動問起,說明是可以說開的啊。
“你好奇?”陸尋揶揄問。
蘇晚卿淺抿一口熱粥,揚唇:“他能一直不來最好。”
陸尋默了片刻,聽見勺子與碗磕碰的清脆響聲。
“吃好了,謝謝你。”蘇晚卿收回手輕輕揉捏酸痛的地方,對陸尋說。
“多休息。”陸尋囑咐一句,端起盤搖著頭離開了。
病房重新陷入寂靜,不過不會保持太久。
蘇晚卿下地把窗簾拉開,刺眼的陽光一瞬間使她眼前發黑,幹脆閉上眼,靜靜感受暖陽沐身。
不出三分鍾,門重新打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蘇晚卿睜眼看去,笑意浮現嘴角。
“霍總早啊。”
霍瀾城有幾分失神,蘇晚卿與光是很相配的,再亮的光也淪為她的陪襯,他一晚沒睡,現下疲憊的很,可一見到蘇晚卿,又是滿身氣力。
“早。”
蘇晚卿沒再看他,坐到他那邊的床沿。
“你今天不對勁。”霍瀾城看著她,沒忍住問。
“怎麼會。”蘇晚卿依然笑。
是她的不滿表現得明顯了吧,他是實驗的主宰者,她一個“實驗體”,有什麼資本生氣。
她想不在意,可心,仍殘留鈍痛。
霍瀾城微攏眉頭。
之前還好著,唯獨在今天不一樣了,聽陸尋的描述,這不一樣是隻針對他的。
“是不是我說的什麼讓你……”
“我想起來,你的餘毒還沒清呢。”她不容他說完,打斷話頭。
霍瀾城微搖頭,“你現在是什麼樣的想法先……”
“餘毒的事可比那些要大。”蘇晚卿拉他坐在床沿,耳邊的說話聲也驟然終止。
她收回手,那裏赫然定立一根銀針,在光下若隱若現。
溫熱的淚奪眶而出,蘇晚卿不緊不慢繼續施針:“事實而已,‘實驗體’就‘實驗體’吧,你不用解釋。”
另一邊陸尋把盤子交給下人,想起霍瀾城剛才的意思好像是要進去看看,但蘇晚卿油鹽不進的樣子,他們進去不得吵起來?
陸尋心下一驚,掉頭轉回病房想聽聽情況,隻得一片死寂。
他不甘心推開病房門,蘇晚卿是麵對房門的,手下快如殘影,霍瀾城躺在病床上,背上與脖頸分布著不同規格的銀針。
陸尋眼鏡瞬間瞪大,蘇晚卿還有這一手,難怪有底氣和霍瀾城吵架。
蘇晚卿一刻不停,運用特殊手法使最關鍵的幾根銀針輕輕顫動,不多時便渾身染黑。
陸尋本想關門就走,見此卻挪不動腳步,臉色越發沉重。
不知不覺療程也結束,蘇晚卿擦去額頭密密汗珠,收針離開準備去找手下照顧霍瀾城,打開門撞見陸尋。
“你……”不會看見了吧。她微愣,一直沉浸治療,完全忘了防備門外了。
陸尋點頭,目光鎖在她麵上,“不瞞你說,我看見了,想請教蘇小姐,師從何人?”
“隻是拙劣針法,有什麼師不師的。”蘇晚卿勉強笑笑,說,“或者說,你是這行高人?”
“隻是聽過一些。”陸尋頓覺有點無措。
蘇晚卿心裏暗暗鬆氣,心跳也恢複過來,“那就是了,外行人看很厲害,內行才知道隻是基礎而已。”
“原來如此。”陸尋眉頭鬆開,想想也是。
蘇晚卿怕說多錯多,沒作停留轉身離去,陸尋卻無法真的把疑惑全部放下,狐疑望著她的背影。
手指微動,周文強敏銳發覺這一點,細細盯著男人的睫毛。
果然不出所料,幾秒後眼皮微掀,黑瞳直直看著周文強。
周文強心裏一個咯噔立馬站好,低頭:“霍總。”
霍瀾城抬手揉著還暈眩的眼,斷掉的思路也連接起來,他四處環望,立刻發覺不對。
“晚卿呢?”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