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翠宮中氣氛沉重。
窗戶開著，外麵晴空萬裏，院子裏的古樹上，幾隻鳥兒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
有風從窗外吹進來，拂過寬廣的大殿，帶進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端王在大殿中轉來轉去，心情煩躁。
“母後，現在須得快刀斬亂麻，不能任由玉錦那賤人再折騰下去，要盡快處理了那老家夥。康王犯蠢已然回宮，若再不把握機會動手，再過兩天征南軍回到上京城，這事可就危險了！”
“怕什麼？”皇後懶懶地靠在榻上，帶著幾分不耐煩道：“你父皇雖然沒死，卻也和死人沒什麼區別，至於康王那蠢貨，他來宮裏更好，落實了謀殺皇帝的罪名。”
皇後看看暴躁不安的端王，坐直身子，端正麵色語重心長道：“咱們母子沒別的依靠，隻能籠絡好這幫臣子，若你殺了皇帝，群臣得知鬧將起來，對你也不好。阿煌，咱們要的是天下歸心，萬民敬仰，讓那些老家夥們都說不出話來，誠心輔佐於你。你可要從長計議，多方謀劃，莫逞一時之氣，反倒給人落了口實。”
“可是兵權……”
端王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皇後粗暴地打斷：“正是因為沒有兵權，咱們才更須小心謹慎，羽林軍掌握在燕青的手裏，隻要燕家挑不出你的毛病，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
皇後若有所思，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帶著幾分暴虐嗜血：“倒是那老賊婦，需得立即把她圈禁起來，或者索性毒瞎了她的眼睛！還有玉家那賤婢，她不是喜歡來宮裏麼，那就永遠別再出去了！把她和老賊婦都做成人彘，放在宮裏當擺設好了，嗯，就這樣，阿煌你現在派人……”
“母後！”端王更加粗暴地打斷了皇後的話：“太後隻是一介女流，又瞎了眼，翻不起什麼大風浪的！現在要緊的是皇帝，得盡快殺了他！萬一他被玉錦救活怎麼辦？！”
這話一出，說話的人和聽話的人都愣了一下，似乎有一股涼氣從大殿中森然散發出來，皇後打了個寒噤，喃喃道：“不會的，聖僧再三保證，說這藥無解，哪有這麼容易治好，我的運氣一向都很好的……唔……你，你要做什麼……”
端王欺近前來一手捏住了皇後的下巴，雙目血紅，戾氣衝天而起：“現在就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馬上殺了皇帝，就說是康王闖進宮裏來殺的！這麼多眼睛看著康王闖進來，那幫老家夥也無話可說！！”
端王心裏像是有滔天的毒火在燃燒，自從他堂而皇之地說出要殺了皇帝的話，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壓抑許久的心底釋放出來，熊熊燃燒，燒得他眼睛都紅了。
他的生母被眼前的女人害死，他的親生父親明明知道卻裝著不知，不管不問；無數個夜晚和陰天，他一個人蜷縮在巨大陰冷的宮殿角落裏，身邊的宮人對他視若無睹。
待他稍稍長大一些，那些可恨的宮女，甚至把他當做泄欲的工具！
而這些事情，身為他父親的那個男人明明知道，卻從來不理不睬，眼裏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個兒子！
他的祖母倒是對他表現過一點點善意，可是當他被記在皇後名下時，來自祖母的最後一點關懷和善意也消失了！
滔天的戾氣和恨意將端王的眼睛燒得血紅，他一手捏著皇後的下巴，另一手禁錮住她想要掙紮的雙手，湊近皇後的臉冷笑道：“你這個目光短淺的毒婦！這時候又突然心軟了麼？遲了！蕭燁他必須死！告訴你，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在他死之前，我會告訴他，殺他是你的意思！”
皇後雙手手腕像被鐵鉗鉗著一樣，隻覺得骨頭都要斷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她麵前的這雙眼睛，中間泛著滔天的恨意和嗜血之意。
皇後戰栗著，她有一種錯覺，若再不答應，這個平時看起來聽話又軟弱的兒子，下一刻就會殺了她！
“唔……唔……好……唔……殺……”
感覺皇後用力點頭，端王放開她，眼中的戾氣還沒消散，表麵上卻已經恢複了平靜。
皇後驚恐地向後縮了縮，於嬤嬤從背後扶住了她，兩人互相偎依軟成一團，仰視著大殿中站著的那個男人。
令主仆二人更加驚恐萬分的事情發生了。
嘶拉一聲，端王盯著皇後冷笑一聲，用力扯掉外袍扔在地上。
皇後早就知道這個兒子的好色殘虐之名，見此情景低叫一聲咬緊了嘴唇，兩腳亂蹬著向後挪去。
於嬤嬤愣了一下，跪在地上瘋狂地磕頭：“殿下饒命，殿下不可呀！”
端王看著她神色稍斂，再次發出意味不明的冷笑，揚長而去。
現在皇後和他是一根線上的兩個蚱蜢，她再也別想用其它的皇子威脅他。
皇後這才注意到，端王的衣袍裏麵，早已提前穿好了貼身的金絲軟甲。
他，他這是早有準備啊！
於嬤嬤見皇後依舊盯著那件撕成兩半的衣袍，歎了口氣，起身去把衣袍收起來，交給大殿角落裏縮著的宮女，回轉來扶起皇後，倒了杯熱茶給她，低聲道：“端王他隻是嫌穿著外袍不便戰鬥罷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皇後握著熱茶，心下稍安。
這孽子，這孽子當真隻是嫌外袍不便？
皇後想起端王眼中那有如實質的戾氣和恨意，心下猶自惴惴，冷汗濕透了裏衣。
端王大步出門，大殿外麵站著十幾名心腹屬下，見他出來，齊齊看了過來，目光中俱是毫不掩飾的野心和狂熱。
端王用力揮了揮手，喝道：“跟本王走吧！”
“跟殿下走！”
為首者大聲喝道，隨眾者跟著齊聲大喝。
“跟殿下走！”
端王在前麵大步而行，不停地從路旁和宮殿中鑽出穿著征南軍服飾的士卒，混入他身後的隊伍中。
端王聽著身後嘈雜而沉重的腳步聲，愈發氣勢高漲。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殺死皇帝之後，這天下就將在他的掌控之中。
天下人都將會知道，康王帶著征南軍回到了上京城，打傷了宮門口的侍衛，以武力闖進皇帝的寢宮，殺死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