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臉頰，似乎還保留著濕潤的柔軟的觸感。
他喜歡的姑娘說了，等他打敗胡族，回去就跟他成親。
成親呢！
“阿娜麗罕，你會遇到那個喜歡你，你也喜歡他的兒郎的，你和他有著相同的祖先，有著相同的喜好，你們可以一起在草原上放牧打獵。我，我其實不是什麼英雄，我不管做什麼，都隻是為了保護我手下的兵。為了保護我喜歡的姑娘。”
阿娜麗罕的心中一片冰涼，她看著燕青那深情欣喜的眼神，那眼神不是給自己的，是給那個很好很好，非常好的姑娘的。
她隨著燕青的眼神看過去，那是一副畫，畫上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嘴角含笑，眼睛明亮，背著藥箱……
那是……
阿娜麗罕驚呼出聲：“鬱竹？”
燕青理所當然地點頭答應：“嗯，她叫玉竹。”
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你認識玉竹？”
阿娜麗罕呆了半晌，似乎沒聽到他的話，隻死死地盯著畫上的少女。
鬱竹她變成這樣了啊？那鬱歡呢？田伯伯和田嬸嬸呢？她們都好吧？
這個漢人的英雄喜歡的是鬱竹啊，怪不得，也隻有鬱竹那樣的姑娘才能配得上燕青吧。
阿娜麗罕眼前浮現出最後一次見到玉竹的情景，那個小小的女孩子，俯身在地上劃了一條線，決絕地轉身走開了。
阿娜麗罕的眼淚滾落下來，鬱竹和鬱歡再也不是她的朋友了。
後來她中了阿諾金的暗算，哥哥帶著她去找鬱竹，鬱竹出手幫她治好。可是她那時候昏迷著，沒有見到鬱竹，更沒有見到鬱歡和田家人。
美麗的胡族姑娘忽然掉下了眼淚，燕青一時間有些糊塗有些害怕，怎麼辦？
誰能告訴他該怎麼辦啊？
一劍殺了她？
如果說剛才不殺阿娜麗罕是為了那張協議和草原大局的平衡，那麼現在，一個姑娘真心實意地對燕青吐露愛情之後，他還真下不了手立即就殺了她。
那怎麼辦？燕青聽得出來，賬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若有人再次闖進來，看到這胡族最美的花朵對著他哭鼻子，他可真是跳進寒納河也洗不清了！
“阿娜麗罕，你別哭啊，有什麼事咱們可以商……”燕青正想說有什麼事咱們可以商量著來，猛然想到胡族女郎所要求的事是無法商量的，立即懸崖勒馬，換了個說法：“那個……我以後再不會去刺殺你們的人了。”
阿諾金和阿米爾都死了，阿娜麗罕單純善良，沒什麼野心，由她來執掌草原，當然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他為什麼還要去刺殺？
燕青想想這話有點占了便宜賣乖的感覺，適時住口。他平日裏也算是能幹又會說話的，但今日麵對這個胡族姑娘，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說多錯多，他索性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阿娜麗罕對著畫像掉了幾滴眼淚，轉過身來。
她那貓一般的眼瞳被淚水洗過，更顯得水汪汪的清亮動人，蜜玉般的麵頰上猶有濕痕，嘴角卻已經挑了起來，帶著笑意。
這情形若被別的男子看到，定然心中憐愛，但燕青這個不解風情的看在眼裏，不僅沒有一點憐愛之情，反倒心下吐嘈：這胡族女的一看就是個傻的，哭著哭著就笑了。
“燕將軍，你的愛人就是田鬱竹？”
聽到阿娜麗罕對他換了客氣的稱呼，又提到玉竹以前的名字，燕青已經想到，估計這胡族女認識田家。他答應一聲有幾分警惕：“是，怎麼樣？我可告訴你，我會保護玉竹的，上次胡人在上京城劫持玉竹的時候，我正在上朝，下一次可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胡族女郎含著淚嫣然一笑，隨即露出幾分惱怒：“胡說！鬱歡和鬱竹是我的姐妹，我怎麼會對她們不利？！”
當然，上次哥哥在上京城裏找鬱竹，也是想帶她們一家回到北疆來，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阿娜麗罕心裏想著，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對燕青道：“燕將軍……”
“你想怎麼樣，直說吧!”
燕青恢複了冷峻的姿態，負著雙手冷冷道。不管是什麼人，若想打玉竹的主意，他管教她有來無回！
他翻臉如此之快，讓阿娜麗罕有些驚訝，但胡族女郎並不很在意：“燕將軍，我想求您一件事兒，不，是兩件。若這兩件事兒能辦成，從今往後草原與大慶就是朋友……”
她用了敬語。
燕青心下更是警惕，不待阿娜麗罕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若辦成這事兒要傷害玉竹，那就索性不要提出來。我是英雄不假，可我隻是玉竹一個人的英雄，這輩子隻保護她一個人，我不打算也不可能做別人的英雄。草原與大慶的關係怎麼樣，不是靠哪一個人辦成哪件事決定的，而是靠我大慶的武力國力決定的！”
阿娜麗罕咬了咬嘴唇，有幾分傷心又有幾分欣喜。
剛剛還說他不是英雄呢，現在又是了，還是鬱竹一個人的英雄。
自己的眼光真的沒錯，這個漢人的兒郎，真是個大英雄。
隻不過，卻是別人的英雄。
若他隻是別人的英雄也就罷了，阿娜麗罕相信，憑著自己的美貌和武力，把他搶過來讓他傾心於自己也不難。可是，他卻是鬱竹的英雄。
且不說鬱竹和田伯伯兩次救了自己，就說自己和鬱歡鬱竹是姐妹，也不能搶鬱竹的人哪！
她帶著幾分惱怒開口：“燕將軍，你也恁地小瞧阿娜麗罕了，我和鬱竹是姐妹，我不會搶她的心上人的！”
此話一出，燕青立即鬆了口氣，看著阿娜麗罕等她的下文。
“鬱竹和鬱歡是我的姐妹，你能不能幫我帶個話給鬱歡，讓她幾時有空來草原上找我玩，另外給鬱竹也帶個信，告訴她，以前胡族兒郎們攻打漢人的鎮子也是奉了阿諾金的命令，現在我已經執掌了草原聯盟，再不會攻打她的鎮子，請她不要對我生氣了好不好？”
這番話說起來殊為幼稚，燕青忍不住愣了一下，看向阿娜麗罕。
胡族女郎臉頰上的淚痕已經幹了，神情鄭重地望著他，看她眼裏認真的神情倒不似做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