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連連磕頭不敢再說話，皇後愣了一下，也沒想到皇帝會這麼直接地打她身邊人的臉，急忙陪著笑臉打圓場：“皇上息怒，阿喜這丫頭一向踏實，不敢亂說話——阿喜你有什麼話就快說，本宮恕你無罪，允你說出來。”
阿喜不敢再惺惺作態，急急道：“奴婢進宮以前，在鄉下見過癩症，方才奴婢看著瑾妃娘娘身上的疹子，倒像是癩症！”
癩症？
“求皇上賜臣妾一死！”
瑾妃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哀求道。
“癩症？”
太後冷笑一聲：“這賤婢倒真敢說！”
癩症俗名麻風，在大慶朝的醫典上，屬於三大惡疾之一。
大慶的風俗講究，惡疾是上天降下的懲罰。
得了惡疾的人或者是因為德行有虧，或者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罪大惡極，上天才會降下惡疾在病人身上，以示天道懲罰。
瑾妃所患病症若真是惡疾的話，怕不僅瑾妃自己要遭殃，還要連累康王也不好過。
瑾妃怎麼樣太後並不是很關心，但康王就不同了，他是皇家子嗣，又剛剛在南方立了大功，若事情傳出去，康王的生母得了惡疾之首的癩症，康王這場戰事的意義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母親被天降罰，兒子即便打了勝仗，這勝仗又有什麼意義？
這話若是傳到南越那邊，說不得還會被南越拿來宣傳造勢，證明他們確如起兵之時徼文上所說，是大慶壓迫盤剝過甚，南越民不聊生才無奈起兵的。
現下康王領兵伐越，康王的生母不就得了癩症？這說明什麼，說明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
太後想到這事可能會引起的後果，心下煩躁，起身問道：“太醫怎麼說？”
“瑾妃娘娘身上起了暗紅色的疹子，渾身刺癢，徐太醫因男女有別無法親見，不能診斷，不過皇後娘娘身邊的阿喜說了是癩症之後，徐太醫也沒否認。”
暗紅色疹子，渾身刺癢？徐太醫不敢確認？
太後也有些慌了，皇上已經去了瑾妃身邊，而且這宮裏可還有賢王景王和昭華公主等幾個孩子呢！
太後又急又怒心下不安，若瑾妃真的得了癩症的話……
“趕快吩咐下去，把祥安宮的宮門封了！任何人不許隨意進出，還有近幾天去過祥安宮的人，都圈起來！這事先不要聲張。”
下邊的人答應著，又有人來問圈在哪兒。
太後冷靜下來，沉聲道：“先把他們都圈在明翠宮，好吃好喝地養著，若瑾妃癩症屬實的話，他們也不必出來了！備轎，哀家要去祥安宮瞧瞧！”
太後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明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太後娘娘不能去啊！”
慈寧宮中所有的宮人都跪倒在地。
“娘娘不能去啊！”
太後環視眾人歎了口氣：“你們年輕沒見識過，癩症的病性極強，隻要接觸過病人的人，幾乎都會發病，有時沒接觸病人也會發病。若瑾妃真是得了癩症，這宮裏……”太後沒說下去——宮裏怕是沒幾個能幸免得了。
“娘娘，皇上和皇後已經在祥安宮了，若太後您也去那兒，瑾妃不是癩症還好，若是癩症的話……宮裏的幾個小主子還要倚仗著您呢！”
明珠的話說得含糊其辭，但是太後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長歎一口氣太後道：“罷了，你們都起來，打發人遠遠盯著吧。”
明珠起身，倒了熱茶遞到太後手裏，低聲道：“聽說徐太醫向皇上推薦玉家的神醫小娘子，已經著人快馬去傳了，那玉錦醫術精湛，說不定能治得好……”
這徐太醫倒是人老成精，曉得禍水東流把玉錦請來，不過他身為男子為瑾妃診病查體多有不便，這事倒也不能怪他。
太後冷哼一聲：“若真是癩症，除非神仙下凡才能治得了，若不是癩症……”
太後沉下了臉不再說話。
若不是癩症，這宮中也該整治一下了！
也不知那玉錦年紀輕輕的，能不能診得明白瑾妃的病症？
“稟皇上，玉氏女傳到。”
“快傳她進來。”皇帝除了眉目間隱隱有些憂慮之色，依然不失沉穩，說話的語氣中卻是不經意流露出一絲急迫。
身形纖弱的少女從殿外緩步走進來，跪倒在地上行禮。
這是皇後第一次見到玉竹。之前她打發於嬤嬤去攔過玉竹兩次，都被人阻撓壞了事，現下見到這傳說中的神醫小娘子，皇後麵帶寒霜，目光冷冷地上下打量玉竹。
少女禮儀規範，姿態嫻雅，神情不亢不卑，淡然清冷。在見慣後宮各色美人的皇後眼中，她的容貌並不是極美，卻與一般女子不同，有一種幹淨淡漠的感覺。
她穿著黑色長袍，腰間束以玄色腰帶，全身上下隻有一根白玉簪子點綴。在宮中身穿各色鮮豔服飾，精心打扮的後妃和宮女群中，就像一個異類的存在。
徐太醫得了指示，神情凝重地將瑾妃的病情低聲與玉竹說了，又說明因著自己的男子身份，不能夠親自查體，望她查體時要細心謹慎。
皇帝微微頷首，看向玉竹的眼神鼓勵溫和。
藍彩端了水來，玉竹淨了手，在徐太醫殷切的目光注視下，走入簾幕後。
瑾妃麵如死灰，躺在榻上一動不動。方才聽到阿喜說她得了癩症，瑾妃絕望之下當即便跪在皇帝麵前，求皇帝賜她一死。
瑾妃寧願現在就死，也不願活著拖累她的兒子！康王的病剛剛治好，又立下大功的當口，若她得了惡疾，還不知會被別人拿來說什麼嘴，康王又會受到什麼連累。
她還不如死了利索！外麵皇帝和太醫都說了些什麼，瑾妃一概不知，她被宮女扶起來，服侍著躺在床上，心如死灰。
玉竹微涼濕潤的手指翻開瑾妃的衣袖，查看她手臂上的疹子，又用手指或輕或重地按壓。
瑾妃睜開眼睛見是一個陌生的小娘子，她一個激淩，把衣袖放了下來，哀聲道：“讓我死，我得了癩症，癩症會過人的，你走開，讓我自己死好了。”
藍彩含著兩包眼淚，在旁邊低聲勸慰：“娘娘，這是玉家的神醫小娘子，您讓她幫您瞧瞧，說不定能診得好呢？”
玉家小娘子？治好了阿炎頑疾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