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聽鴻心裏把可能的病種過了一遍，這邊彩藍已經按照他的問題查看了瑾妃皮膚上的東西，低聲回答：“徐大人，是深紅色的疙瘩，有的大些有的小些，娘娘說，她覺得有些刺癢。”
徐聽鴻深吸一口氣再次詢問：“疙瘩的邊緣是整齊的還是模糊不清的？”
“什麼意思啊徐大人，奴婢聽不懂您的意思？”藍彩看看瑾妃手臂上的凸起，有些不太明白徐聽鴻的意思。
瑾妃低聲道：“邊緣還算清楚。”
“藍彩姑娘，病狀分布在哪些地方？”徐聽鴻又問。
瑾妃有些窘迫，衝藍彩輕輕搖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事實上，從昨天起，瑾妃就感到全身瘙癢，身上陸陸續續地起了紅色的疙瘩，嚴重些的地方甚至連在一起，形成大片的腫塊，現在瑾妃衣衫下麵的身體已經完全變了樣子，她自己都不敢看。
因為渾身刺癢，瑾妃需要不停地抓撓才能稍稍緩解，除了她最信任的宮女藍彩，其它的宮女都被她打發得遠遠的，唯恐別人看到她狼狽淒慘的模樣。
簾幕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徐聽鴻心下焦急卻也無法可施。宮中貴人們診病的規矩極多，隻能隔著簾子診脈，再加上貴人們自身也有著諸多顧忌，這種涉及身體隱私的病症，還真是很難診斷和處理。
聽藍彩話裏的意思，瑾妃娘娘的病情已經頗為嚴重，而這時徐聽鴻也明白了方才輕微的衣物聲響是什麼聲音，他心下有些焦慮起來。
正在兩邊發愁的當口，一個小宮女快步小跑進來，顫著聲音低聲稟報：“娘娘，皇上和皇後娘娘向這邊來了！”
皇上和皇後來了？瑾妃一愣，心下立即慌張起來，還沒等她想好怎麼辦，就聽到外麵小太監大聲的通報：“皇上駕到！”
殿中伺候的幾名太監宮女齊齊地跪倒，徐聽鴻也掀起袍子跪倒在地。
簾幕後麵，瑾妃同藍彩也跪倒在地上。
皇帝進來說了聲起來吧，便轉到簾幕後去看瑾妃，皇後跟在他的身後，淡淡地看了徐聽鴻一眼。
皇後的目光若有深意，徐聽鴻隻覺得後背發涼。
他聽到皇帝的聲音從簾幕後傳來。
“朕聽說芳華病了，可好些了沒，徐太醫怎麼說？”
“臣妾謝過皇上的關心。太醫說臣妾食欲不振，睡眠不安，眼睛幹澀，易於疲乏，臣妾覺得他說得很準。”
皇帝的聲音溫厚中帶著幾分寬慰之意：“瑾妃你也別太操心了。前方傳來訊息，康王一切平安，連一根小指頭也沒傷著，你若憂思過度傷了身子，反而讓他不能安心。你須好好將養身子，將來康王大勝回朝，你也好為他慶功哪！”
“是！”瑾妃的聲音裏有著些許哭意：“是臣妾的不對，臣妾聽皇上的話，好好將養身子。”
“徐太醫，瑾妃這病可開了方子？”
徐聽鴻連忙躬身答道：“臣正在擬方。”
嘴上說著擬方，徐聽鴻心裏卻是叫苦不迭，到現在他還不知道瑾妃身上所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這方子要如何才能擬得出來？
徐聽鴻也不知該不該對皇帝提起瑾妃的症狀。
太醫為宮中貴人請脈診病，都是有醫案在錄，歸入檔案的，瑾妃的病狀最終也瞞不過皇帝，她現在不提，將來被皇帝知道了，怕是連徐聽鴻也跟著落不得好。
“芳華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看著坐立不安的？”
徐聽鴻聽到皇後如此問話，鬆了口氣緊接著心便提了起來。
“啟稟皇後娘娘，臣妾身上起了些紅疹，有些不適，禮儀不周之處，請娘娘恕罪。”瑾妃的聲音溫婉中有些惶急。
徐聽鴻心下暗暗同情這位瑾妃娘娘。
瑾妃以前在宮中並不引人注目。她的容貌在宮中並不算很出挑，性子又溫婉低調，不太得皇帝寵愛。隻育有一子康王，又因為康王的病情與儲君之位無緣，是以這深宮之中並無人注意於她。
但是如今，康王的病被玉家小娘子治好，又在南越立了大功，風頭一時無兩。
就連徐聽鴻都知道，以前的康王被皇帝寵愛是因為他身子不好，皇帝的聖寵之中倒有一大半是憐惜；現在的康王聖眷更隆，卻是因為康王自身的本領，得了皇上的歡心。
因此這位瑾妃娘娘以後的日子，定然是既好過，又不好過了。
以前徐聽鴻也為瑾妃診過脈，但除了瑾妃宮中的幾名貼身宮女，再也沒有人關心她的病情；如今他剛剛診完脈，皇帝和皇後便聯袂而來，這說明了什麼？
徐聽鴻不願多想這當中的貓膩，低著頭思索瑾妃身上的病情。
“哦？起了紅疹？紅疹這病可大可小，不知太醫可確診了沒，妹妹究竟是什麼病？”皇後聲音愈發溫和，徐聽鴻聽著卻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瑾妃沒有回答，似乎她也不知如何回答。
徐聽鴻猶豫一下也不敢擅自多嘴，皇後在同瑾妃說話，並沒有明確地問他這個太醫。
“徐太醫，瑾妃這是怎麼了？”
皇帝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來打破沉默。
徐聽鴻跪倒在地上道：“稟皇上，恕臣無能，瑾妃娘娘的病，臣不能確診。”
“哦？怎麼回事，你且說來。”
“便如先前所言，臣看不到瑾妃娘娘的病況，單憑宮女描述無法確診究竟為何種病症。”徐聽鴻說完再次行拜禮。
“這倒是個麻煩……”皇帝沉吟一下。
“阿喜你躲什麼？還有你臉上那是什麼表情，你在怕什麼？”皇後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不耐和煩躁。
阿喜是皇後的貼身宮女，此時阿喜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帶著幾分懼怕和疑惑，目光在瑾妃露在衣服外麵的脖子和手腕上來回移動。
聽到皇後的問話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奴婢不敢說！”
“怎麼了？”皇帝皺起眉頭看看阿喜再看看皇後：“不敢說就不要說，朕沒時間聽你吞吞吐吐的。”
竟然不是恕你無罪有話就說？
外麵的徐聽鴻和瑾妃宮裏的人齊齊在心裏給皇帝叫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