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知道，吳麗珍要女兒和孫女的心情有多麼迫切。
而今天，她卻眼睜睜地看著親生的孫女就這麼沒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是已經得到卻又失去。
這對吳麗珍來說，實在是難以承受的痛。
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苗苗走上前，牽起了吳麗珍的手。
“奶奶，您別難過，您還有我……”
吳麗珍看著眼前如天使般可愛的女孩，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
“是，奶奶還有苗苗，苗苗是個好孩子……”
如果苗苗是顧盛的親生女兒，是她的親生孫女，那一切該多好啊！
看到吳麗珍淚流滿麵的樣子，苗苗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
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吳麗珍。
能有一個孫女，這是吳麗珍最大的執念。
可是這卻不是人力能夠控製的，吳麗珍一輩子這麼努力，顧家這些叔叔嬸嬸們這麼努力，可是顧家就是沒有女孩。
這真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吳麗珍忽然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向人群之外的賈虹。
“老三媳婦……”
顧海忙走過去，把賈虹帶到床邊。
吳麗珍盯著賈虹，顫顫地問：“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老七媳婦懷的是女孩？”
看著吳麗珍冷沉的目光，賈虹心頭一緊，撲通跪倒在床邊。
“媽，我真的不知道……是珊珊她非要做這個手術，我……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媽您相信我啊！”說著說著，她痛哭失聲，“我也說過這個手術有風險的，我也勸過珊珊的，可是她卻執意要做……我是您的兒媳婦，您還不知道我嗎？我怎麼可能做對不起顧家的事！？而且，我為什麼要害珊珊？珊珊如果生了女兒，那是整個顧家的大喜事，我高興還來不及，我怎麼可能害她……”
苗苗默默地看著賈虹。
表麵上看來，賈虹說得有理有據，她的確沒有害韓珊珊的理由。
而且她不是普通的兒媳婦，對顧家來說，她是顧雷霆最好的戰友的女兒，又是顧家扶持著長大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她幾乎可以算得上顧家的半個女兒。
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害韓珊珊。
可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因為，賈虹說得理由太充分了，充分得就好像是……提前準備好的說辭。
而且她流的眼淚是那麼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覺得為韓珊珊難過。
苗苗深深吸了一口氣，移開了目光。
賈虹當眾跪在地上，哭得抬不起頭。
苗苗看到顧海的眼底露出無法掩飾的不忍。
想來也是，看到自己妻子受這種委屈，是個男人也會覺得心裏難受吧？
而且，就因為賈虹是護士，給顧家的兒媳婦們提供了多少幫助，多少便利，仿佛這就是賈虹的義務。
而現在呢，出了事就要拿賈虹是問，這未免也太讓人寒心了。
顧海都能想到的事，吳麗珍又怎麼會想不到。
她歎了口氣，拍了拍床沿。
“你起來吧，我又沒說什麼，別動不動就跪下。”
顧海扶著賈虹，慢慢地站起身，賈虹還在擦著眼淚。
吳麗珍看著天花板，沉沉地說道：“孩子已經沒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讓你們的爸爸知道……”
跟吳麗珍一樣，顧雷霆也在迫切地希望顧家能有個女孩。
連吳麗珍知道這個消息都會暈倒，更何況是久病臥床的顧雷霆。
顧雷霆的身體才有了些許好轉，實在不能經受這樣的刺激了。
“就說，老七媳婦是不小心，掉了孩子……要是你爸非要問，就說是個男孩……”吳麗珍艱難地說道。
顧盛和顧海等人齊齊應下。
囑咐完大家，吳麗珍無力地擺了擺手。
“你們都走吧，我累了，想自己待一會兒。”
顧盛和顧江對視了一眼，顧海會意，說道：“大哥，二哥，你們先回去吧，我今天留在醫院，我會看著媽的。”
賈虹也哽咽著說：“我也申請調班，今天晚上我來照顧媽。”
他倆工作忙，家裏有保姆照顧孩子，不用太擔心。
聽到他們這麼說，再看吳麗珍又是一副懨懨的表情，大家都知趣地離開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吳麗珍一定非常難過，說是心力交瘁也不為過。
先讓她安靜地休息一下吧，希望能盡快平複心情。
賈虹送大家離開，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這一刻，她才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看著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吳麗珍，以及背對著自己，正在照顧吳麗珍的顧海，她想了想，走出了病房。
走廊盡頭，她看看四下無人，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哥，已經處理好了……嗯，嗯我知道……隻是，我以後不想再做這種事了……”她吞吞吐吐地說，“我感覺，老太太好像開始懷疑我了……我真的不想……好吧，那以後再說。”
她無力地放下了手機。
她把手掌放在窗子上，感受著隔著玻璃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她的手心上。
陽光下，她的手掌紋路清晰，幹幹淨淨，還散發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液的味道。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雙手是多麼的肮髒……
她猛然一個激靈，把手放了下來。
不會有了，這種事情，以後都不會有了……
除了那個……漏網之魚。
她在心裏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一定是，最後一次。
*夜裏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
苗苗一覺醒來，外麵的雨還沒停。
她伸了個懶腰，看看床頭的鬧鍾。
下雨天就是容易睡懶覺啊，她居然睡過頭了，還好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學。
估計也因為如此，顧盛和溫姨等人都沒有來打擾她，讓她一覺睡到自然醒。
苗苗懶洋洋地下了床，洗漱，梳頭，又走到床邊坐下。
外麵下著雨，看來今天的計劃又泡湯了。
她拿起手機，才點開界麵，一個新消息跳了出來。
是Alina發來的。
苗苗一下子激動起來，她趕緊打開了微信。
“苗苗，我剛剛訂好去海城的機票……”隨著消息發來的，還有一張訂購機票的圖片，上麵顯示的日期是半個月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