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的一天,蒙桐桐踏進了監獄的探視區。
不為別的,就為蒙瑞秋主動提出要見她。
她前兩年一直在國外求學,最近剛提前畢業回來。
一回來就聽見奶奶告訴她,蒙瑞秋已經三番五次地提出要見她。
之前她在國外,誰也沒告訴她。
蒙奶奶是說隨她自己的想法,蒙岱雖然嘴上沒哀求,但眼底的神色卻已經透露,所以她終於答應了。
走到隔間,蒙瑞秋已經等在了那裏。
兩個人隔著一道厚重的玻璃,卻像隔開了兩個世界。
蒙桐桐這兩年沉醉在畫畫中,而且教授還支持她開了畫展,也參加了比賽,贏得了不少的讚譽和獎章。
兩年的時間雖然看上去很短,但卻很容易改變一個人的氣質。
如今的蒙桐桐就算隻是一襲素雅的長裙,也已經脫胎換骨到蒙瑞秋不認識的地步。
而蒙瑞秋,剪短了頭發,臉色蠟黃,臉頰上還帶著淤青,雙手帶著手銬,身形消瘦。再也沒有曾經當女明星時的一丁點美豔模樣。
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兩罪並罰,蒙瑞秋在駱世淵請的律師辯護下,被判入獄十五年。
當年上法庭的時候,蒙桐桐沒去,但從律師的話裏得知,如果當時蒙瑞秋知錯悔改,律師完全有把握能讓法官將刑期減至十年。
然而,蒙瑞秋並沒有按照律師說的去做,甚至態度囂張。
最後被判十五年,已經是律師力挽狂瀾的結果,否則以蒙瑞秋的態度和做法,甚至還和張秋那群犯罪分子在一起,不是死刑都是無期。
蒙桐桐坐下,拿過聽筒,淡然地望著玻璃內側的蒙瑞秋。
蒙瑞秋自從蒙桐桐進來就一直在打量她。
她變得不像人,而蒙桐桐卻如同高高在上。
冷家的少夫人,冉冉升起的年輕畫家,榮獲大獎,優雅迷人。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蒙桐桐率先開口,看向蒙瑞秋的眼神,平緩無波。
蒙瑞秋拿過聽筒,聲音暗啞,眼神慘然卻透著一抹嫉妒:“桐桐,我想和你說說話。”
蒙瑞秋那一閃而過的目光,,沒有躲過蒙桐桐的眼睛。
她沒說話,靜靜地望著蒙瑞秋。
“我錯了。”蒙瑞秋輕聲道,暗啞的聲音帶著悲傷,“這兩年我想了很多,我媽根本就不想要我這個孩子,要不然當年她不會連我也不要就走了。”
蒙桐桐依舊沒回話,握著聽筒,目光淡然。
“我其實是嫉妒你。”蒙瑞秋眸光閃爍,眼淚瞬間滾落,“奶奶那麼疼你,爸爸也很愛你,可是我才是親生的,他們不疼我,不愛我,我是嫉妒你贏得他們的關注才總是找你生事。”
蒙桐桐笑了起來,輕啟雙唇:“你還真說的出口。”
蒙瑞秋怔然。
“你說你錯了,那你告訴我,你錯在哪兒了?”蒙桐桐反問,就好像在詢問一個犯錯的孩子,語氣平和,諄諄善誘。
蒙瑞秋舔了一下有些幹裂的唇:“我不該和你爭什麼,我們是姐妹,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我不該搶走你的項鏈,不該對你那些事。
她沉默了片刻,繼續道:“我,不該綁架奶奶,我真的錯了,我隻是一時被嫉妒衝昏了腦袋。我媽媽說可以幫我報仇,說要用奶奶要挾你,我是有遲疑的,真的,你相信我,我一開始並沒有想答應。”
“可你答應了。”蒙桐桐波瀾不驚,“你知道時至今日,奶奶仍舊無法對這件事忘懷。”
“我知道,桐桐我真的知道錯了。”蒙瑞秋嗚咽哭出聲,眼淚決堤,“奶奶這麼多年都沒有來看過我,我就知道她恨我。”
蒙桐桐眉頭輕蹙,卻又笑起來。
蒙瑞秋裝的很像,可是總是在言語中透露出自己的心思。
如果真的悔改,不會不知道奶奶不來看她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痛。
恨,無非是蒙瑞秋自己的感受,滿懷著對世間的恨意,對他們的恨意。
“那你想我做什麼?”蒙桐桐也不拆穿蒙瑞秋的虛情假意,語氣溫和。
蒙瑞秋以為蒙桐桐聽進去了她的哭訴,抽泣著,哽咽道:“我,我想請你和冷少說一聲,能不能請他幫幫忙,想辦法讓我出去。”
“出去?”蒙桐桐裝作沒聽懂,“出哪兒去?”
蒙瑞秋眸光閃動,左右小心看了一眼,身體前傾,握著聽筒小聲道:“出這裏。”
“你想怎麼出去?”蒙桐桐又問道。
“做個身體抱恙之類的病症,可以嗎?”蒙瑞秋顯然在監獄裏學到了不少東西,“監外就醫,我聽說,這樣出去容易些。”
蒙桐桐目光平和地望著她,也不說話。
蒙瑞秋以為這個方法不行,又繼續道:“要不然,想辦法幫我減幾年的刑期,可以嗎?”
“蒙瑞秋,當年會判十五年,你應該是知道原因的。”蒙桐桐提醒蒙瑞秋,有今天的結果,全是蒙瑞秋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當年我不知悔改,所以才……”蒙瑞秋竟然絲毫沒有發怒,盡顯脆弱,“我想重新開始,隻要能出來,我一定會重新開始,不會再做任何事了。”
那麼楚楚可憐的模樣,如果蒙岱在這兒,肯定會心疼。
可是蒙桐桐不是蒙岱。
“既然關進去有這麼好的效果,那就繼續在裏麵呆著吧。”蒙桐桐輕描淡寫地回答。
蒙瑞秋一愣,大約也是沒想到蒙桐桐會這麼回答。
“如果什麼時候奶奶原諒了你,而你也真正明白什麼叫改過自新,我再來看你。”蒙桐桐淡漠道。
“你什麼意思?”蒙瑞秋本就蒼白的臉已經看不出什麼顏色,隻是眼底透著驚慌。
“在監獄裏的這兩年,你和多少人打架鬥毆,為了當你以為的老大?”蒙桐桐毫不留情地拆穿蒙瑞秋,“如果你真心悔改,在外麵我們也會知道。想出去?不是靠我,靠的是你自己。”
“桐桐!”蒙瑞秋倏地站起身。
蒙桐桐不再看她,見也見了,任由蒙瑞秋在後麵拍著玻璃也無動於衷。
走出來,蒙岱也在外等著,見到蒙桐桐,欲言又止。
“她沒事,不過下次如果還是為了想出來找借口,爸就不用找我了。”蒙桐桐上了車,看了蒙岱一眼,“你再這麼慣著她,她永遠不知道錯。”
蒙岱知道自己瞞著人沒提蒙瑞秋的心思是有點過分,便也不好再說什麼。
如今的蒙桐桐再不是過去的蒙桐桐,他也不能強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