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岱身體一顫，抬起頭望著蒙桐桐。
看到她眼睛裏的眼淚，蒙岱也是心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蒙瑞秋哭得幾乎要跳樓，他又怎麼能忍心。
況且，張秋離開，蒙瑞秋沒了母親這都是他的錯。
他喉頭滾動，聲音暗啞著，說出一句連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出口的話。
“桐桐，就當，你幫爸爸對你那多年的照顧，好嗎？”
蒙桐桐心下猛地一顫，緩緩鬆開了扶住蒙岱的手，決堤的眼淚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她慘然一笑：“我從十六歲開始兼職打工，一邊上學，一邊掙錢，就是希望你能好起來。”
蒙岱一下僵住，他剛才完全忘記了，要說報恩，蒙桐桐早就還完了恩情。
他的手術費，是她用她的身體換來的，他後期所有的治療費複健費全是她瘦弱的身體扛起來的。
他怎麼能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來！
“桐桐，桐桐，爸爸說錯了，爸爸不是那個意思！”蒙岱急急想要辯解，卻見蒙桐桐後退了幾步。
他心口一驚，喃喃出聲：“桐桐……”
蒙桐桐雙膝跪下，對著蒙岱重重磕了三個頭。
她雙眼泛紅，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她直起身，心底疼得難受：“爸，我答應你。”
蒙岱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他艱難起身，卻不願再提這件事：“桐桐，爸爸、爸爸不說這件事了，我們出去幫你奶奶做飯。”
“但從今往後……”蒙桐桐不為所動，繼續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和蒙家的情分，到此結束。”
“蒙桐桐！”蒙岱厲聲嘶喊，眼圈也紅了起來，他聲音顫抖道，“這件事，我們不提了，不提了好嗎！”
“可能嗎？”蒙桐桐悲哀地一笑，“你太清楚瑞秋的個性了，她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你就不怕她再一次以死相逼讓你就範嗎？”
“我……”蒙岱語塞，他虧欠了蒙桐桐太多太多，可她從不在他們麵前哭訴，總是堅強地為這個家付出。
蒙桐桐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就當，我最後一次為這個家，為當年你肯收養我付出的努力。”
蒙岱還想說什麼，卻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能說什麼。
兩個孩子，蒙瑞秋需要那個身份，而桐桐已經同意，他似乎，可以接受這樣的結果。
可是，心髒的位置，痛得讓他難以呼吸。
蒙桐桐舔了一下有些幹裂的唇，聲音哽咽道：“但我希望你能提醒她，我的退讓並不代表她就可以萬無一失當上大小姐。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自己徹底搭進去。”
她錯開身，打開了房門，卻驀地一怔。
“奶奶……”
房門口，蒙奶奶正在原地，眼底滿是嚴肅和懷疑：“你們父女倆吵架了？是不是又跟蒙瑞秋有關？”
蒙奶奶年紀大了，剛才廚房又聽得不清楚，隻聽見了蒙岱的一聲大吼，急急忙忙走過來，蒙桐桐他們說話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她並沒有聽清到底說了什麼。
“不是的奶奶，我在和爸說他複健的事。”蒙桐桐縱然是要和蒙家恩斷義絕，也絕不是和蒙奶奶。
就算毫無血緣關係，她也做好了要為蒙奶奶養老送終的打算。
無論她和蒙瑞秋還有蒙岱鬧得多大，這件事她從來就沒有更改過心意。
“可我聽見什麼大小姐，什麼搭進去？”蒙奶奶也不是那麼好糊弄。
“我是說我現在工作的地方有個大小姐，人特別刁鑽，我差點搭進去。”蒙桐桐繼續編造著謊言穩著蒙奶奶。
她是真的不希望年邁的奶奶再經受這樣的事。
“真的？”
蒙奶奶還是有點不相信：“眼睛都紅紅的。”
“我就是在跟爸哭訴啊。”蒙桐桐撒嬌地笑了笑。
蒙奶奶似乎是相信了蒙桐桐的說辭，慈愛道：“那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蒙桐桐神色恍惚了一下，嗯了一聲：“沒有什麼證明，管他的，老板肯定也就是隨口問問。”
蒙奶奶雖然年紀大了，但自己乖孫女那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都記在心裏，蒙桐桐那一瞬間的恍惚還是讓她察覺到了什麼。
“奶奶，能吃飯了嗎，我有點餓了，早上沒吃什麼東西。”蒙桐桐晃著蒙奶奶的手臂，撒嬌著往外走。
蒙奶奶慈祥道：“快了，那走吧，奶奶炸了酥肉，先吃點。”
她看了一眼房間裏低垂著頭不說話的蒙岱，更加確定這父女倆發生了什麼事。
蒙桐桐什麼都沒有再說，一頓飯吃的開開心心，就和過去在家沒有區別。
可蒙岱知道，這是蒙桐桐最後一次這樣和他們一起吃飯了。
他幾次想要開口說那件事作罷，可最終他也沒能開口。
飯後，蒙桐桐就要走了。
“奶奶，你別送了，我還要趕著回去。”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蒙奶奶也打算不送了，想等蒙桐桐走了，問自己兒子。
“嗯。”蒙桐桐點了點頭，抱了一下奶奶，“那我走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一定要定期檢查。”
“好好，你呀，年紀不大，這麼囉嗦。”蒙奶奶調侃道。
蒙桐桐淺笑，看向蒙岱，目光微閃：“爸，保重。”
蒙岱想應聲，卻發現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房門關上，蒙桐桐走得昂首挺胸，唯有內心不能平靜。
“你說，你是不是又因為蒙瑞秋的事要求桐桐做什麼了！”蒙奶奶還是了解蒙岱的，能讓那麼乖的孩子那麼傷心，肯定是蒙岱又強迫桐桐做了什麼。
蒙岱沉悶道：“媽，你就別問了。”
“你說不說！”蒙奶奶急了，從廚房裏拿了一把菜刀就衝出來，“我告訴你蒙岱，我把你養那麼大沒怎麼享福還要照顧你跟你那白眼狼，你要再不說，我就劈死你！”
“媽！！！”蒙岱後退了兩步，“桐桐要和我們蒙家恩斷義絕！行了吧！”
蒙奶奶一怔，手裏的菜刀哐啷掉在了地上：“不會的，桐桐不會這麼做！不可能這麼做！”
“我也不相信，可這是她親口說的。”蒙岱心裏也很難受。
蒙奶奶還是不相信，轉身往外走：“我要親自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