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謹立後一事來的太詭異,加上遍布四處的蠱蟲,無形中衝散了不少喜慶的氣氛。
禮樂聲中,容墨輕飄飄的落到金殿附近的屋頂上,藏好身形往下望去。
迎接皇後的儀仗尚未入宮,百官聚在金殿門外,麵上毫無喜色,甚至有幾人還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衛兵站在兩側,禦林軍不時經過,看樣子不像皇帝立後,反倒像似要宮變。
烈日當空,這金殿四周卻透著一股森森的寒意,也不知司徒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容墨觀察了片刻,餘光看到有內侍往皇帝的寢宮跑去,心中一動,悄然施展輕功跟上。
衛國皇宮守衛的布置跟大順不同,皇帝的寢宮外沒有一個守衛,其餘各處宮殿反倒重兵把守。
這一年多,神風樓隻查到司徒謹在頭年歲首那日重傷而回,別的消息都沒打聽到,更別說司徒謹居於何處了。
至於國中的幾位眾臣,似乎也從未有機會麵聖,大小事務借由內侍傳達。
即便如此,衛國毫無動亂之像,足見司徒謹手段之高。
落到司徒謹寢宮附近的樹上,容墨拿出駱青瑤給的藥粉往袍子上灑了些,無聲無息的望向那院子。
院中既無當值的宮女內侍,也不見有守衛,隻有一名看起來年紀不小的太監。
“皇帝陛下有話,待皇後的儀仗入了宮門,自然會出去迎接。”那太監抱著拂塵,麵無表情的嗬斥方才跑過去的內侍。“快滾出去!”
那內侍跪著後退兩步,哆嗦起身往外跑,一臉驚恐的表情。
容墨抿緊唇瓣,眯眼望向太監身後的寢宮。
隻見從地上到屋頂,到處都是蟲子,這些蟲子動作遲緩的爬著,密密麻麻把門遮住。
屋頂上更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沒法過去查看司徒謹是否在裏邊,隻好耐著性子繼續等。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站在院內的太監似乎累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房門,親自上前把宮門關上,跟著便施展輕功離開。
好厲害的功夫!容墨星眸微眯,不動聲色地從樹上掠下去,不遠不近的跟上那太監。
穿過後宮的重重宮闕,對方終於在一座破敗的院子裏停下。
容墨藏好身形,看到地上屋頂到處都幹幹淨淨,唇邊不由的劃過一抹冷笑。
想來,司徒謹這一年多一直藏在冷宮之中,難怪神風樓遍尋不著。
“皇後的儀仗這會子快到了,勞煩替老奴通傳一聲。”老太監輕叩了三下門,嗓音壓的很低。
容墨左右看了一圈,繞遠落到冷宮的一處屋頂上。
這院內同樣沒有任何一個守衛,也沒有布置蠱蟲。
方才那老太監如此說話,他還以為門後有人,仔細一看卻一個人都沒有。
難道是自己的行蹤暴露了,對方故意將自己誘來此處?
正想著,就見一名大概十來歲的孩子,穿著一身黑,不疾不徐的從門後出來,徑自穿過回廊,往冷宮深處疾步而去。
看清那少年的麵容,他陡然一驚,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分神的功夫,那少年便不見了蹤影,靜悄悄的冷宮深處忽然飛出一團黑霧。
司徒謹果然是那個例外!容墨屏住呼吸,等了片刻這才跟上去。
那黑霧飛到金殿上空盤旋片刻複又飛走,往另一側的後宮飛去。
容墨幾次想要偷襲都沒能的手,眼看時間差不多,遂掉頭往宮外飛去。
皇宮儀仗已經入了宮門,禮樂聲聲,鍾鼓長鳴。
容墨回頭瞟了一眼金碧輝煌的深宮,禁不住搖頭苦笑。你之砒霜,汝之蜜糖,有多少人想要逃離這深宮後院,就有多少人擠破腦袋的想進去。
權利是癮,一旦嚐試過握在手中的滋味,大多數人都會沉迷其中,並不安於手中所有。
他很慶幸曾經的這一世,有駱青瑤陪著他一起登上九五之位,慶幸那時的自己,縱然手段殘忍,心中終究存了一寸柔軟之地給她。
空無大師曾在夢中告訴他,他身為真龍之身時,嬉於東海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
後來入世,第一世他嚐盡戰爭之苦。
第二世,他嚐盡背叛之苦。
後來的每一世,他需要嚐的苦,都由駱青瑤替他嚐遍,為他在佛前誦經清修。
原本兩個人犯的錯,卻是她自己一個人背下。
她用千年歲月,求來這一世短暫的歡愉相守,卻仍要嚐盡離別之苦。
所以他不能讓她失望,他要陪著她走過今後的每一世,陪她看盡世間最好的風景。
思及此,容墨斂去思緒,輕巧躍下宮牆,往駱青瑤藏身的地方掠去。
遠遠看到那抹嬌小的身影正焦急的盯著宮牆,心底霎時軟的一塌糊塗,喃喃出聲喚她。“青瑤……”
“容墨!”駱青瑤聽到他的聲音,臉上的擔憂瞬間散去,開心撲進他懷中。“我差點就回去了。”
“我沒事。”容墨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手臂橫到她腰上,足尖一點,飛身掠上屋頂,朝著他們落腳的地方快速縱躍。
回到落腳的宅子進屋坐下,婢女立即送上茶水和點心。
容墨擺手示意婢女退下,把自己在皇宮中查探到的消息告知,劍眉深深擰起。“隻怕是司徒浩見到他如今的模樣,也會嚇一跳。”
“你是如何認出他的?”駱青瑤蹙眉。
司徒謹比他年長一兩歲,就算變回十來歲的模樣,他也沒道理能認得出來。
“我還俗那年,衛國使臣來訪,身邊跟著的人便是司徒謹。”容墨撚了塊點心喂到她嘴邊。“我沒參加宮宴,不過看到他和容霄比試武功,他藏拙的樣子,我至今記得。”
原來如此……駱青瑤“嘿嘿”笑了聲,張嘴把點心吃掉。
司徒謹利用殘卷內記錄的秘術,讓自己年輕了十幾歲,並且還變成了跟老國師管家一樣的蟲人,難怪她算到他氣數已盡,主星宮卻不沉。
星宮不沉,元神不滅。
隻要找到他的元神,屆時再毀了他的蟲身,縱使閻王不收他,他也無命可活。
想到這,她趕緊把點心吞下,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點心送下去。“我得去一趟郎州,天黑之前一定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小心些。”
“我陪你一塊去。”容墨握住她的手,目光執著。“別想丟開我。”
駱青瑤囧了下,想起他進皇宮之前說的話,臉頰不由的燙了燙。“生孩子這種事真的不能急……”
“可我覺得,過程更有趣。”容墨俯身將她抱到自己腿上,語氣嚴肅。“我陪你去郎州。”
說著,他的手探進她的袍子裏,不安分的四處遊走。
駱青瑤如今一點武功都沒有,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跟個軟柿子似的被他捏了遍,又羞又惱的點頭同意。
“真乖……”容墨喉嚨裏溢出串串愉悅的淺笑,低頭封住她的唇。
饜足了吻了一陣,他放開她,神色專注的把她的袍子理好,抱著她開門出去。
裂風就在院子裏待著沒有走遠,看到他們出來,立即高興上前。
駱青瑤從荷包裏拿出參丸喂給它,拍拍它的背,回頭衝容墨嫣然一笑。“裂風越來越穩重了。”
“你走後,它不吃不喝,好幾個月才恢複過來。”容墨淡然掀唇。“我問它,你是否會回來,它每次都點頭。”
駱青瑤聞言,忍不住伸手抱住裂風的脖子,臉頰貼著它的臉,好笑打趣。“裂風是神獸,它知天意。”
裂風很得意的發出一聲嘶鳴,腦袋不住的往她臉上貼。
“好裂風,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我們先去看一場熱鬧。”駱青瑤鬆開手,笑吟吟伸手抱住容墨。“走吧,禮物我都準備好了,也該是時候送過去了。”
容墨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抱起她,一塊躍到裂風背上。
立後大典剛剛開始,兩人從裂風背上下去,換上宮女和內侍的衣服,神色自若地混進去,饒有興味的看著凝神戒備的文武百官。
“這哪裏是立後,分明是準備開戰。”駱青瑤瞄了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門道。“那個人果然不是司徒謹。”
第一次見司徒謹,她險些把他認作容修,因此印象特別深刻。
那人樣貌和身形雖像了個十足,眼神卻差太多了。
司徒謹的眼神邪佞、陰冷,像極了修羅門飼養的那些蠱蛇,而這人的眼中,分明藏著恐懼。
他們站的位置離得很近,因此看得分明。
那皇後確實生的不錯,仙顏仙貌,紅色的宮裝套在她身上,真真美的讓人摒息。
隻不過眼中毫無喜悅之情,顯得空洞又麻木。
駱青瑤握緊容墨的手,仔細看了一圈,果然看到站在金殿門前的司徒謹。
他盯著焦躁不安的百官,唇角邪肆勾起,好似一切盡在掌握般從容狂傲。
再看他身邊護衛的表情,可見他變成這副樣子,還是不少人知情的。
可惜,今天的這場戲,注定精彩紛呈,也會成為他永久的噩夢。
伸手摸進荷包,她拿出分裝好的結續散,跟著容墨一塊悄悄後退。
“別急,司徒浩今天會有大動作,我們做黃雀便好。”容墨的嗓音壓的很低,隱隱藏著幾分笑意。“司徒浩應該也知道了些什麼。”
駱青瑤深以為然。
耐心等了一陣,帝後二人終於攜手走到金殿前,可並未有意外發生。
她納悶不已,正欲詢問就見百官一個個全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