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困意來勢洶洶,眼皮好似有千斤重,特別特別的想睡上一覺。
裂風眼神一變,掙紮著站起來,伸頭蹭她的腦袋。
駱青瑤被它蹭的歪了歪身子,驚醒過來,勉強拉回一絲渙散的理智,取下頭上的發簪打開機關吹響哨子。
容墨說隻要他在附近,聽到哨子響了,就會立即來救她。
她不能在這睡過去,裂風身上有傷,司徒妍這會估計也追了過來,就算有暗衛守著她,也一樣危機四伏。
吹了兩次,她的眼皮又耷拉下來,困意濃重。
老國師布下的陣法雖然破了,那迷霧卻還未散去,一層層遮去她的視線。
恍惚中,耳邊又傳來那道陰冷詭譎的嗓音。“殺了容墨!”
“殺了容墨。”駱青瑤喃喃的念了一聲,雙眸無意識睜大,伸手攀著裂風的背艱難站起。
她要殺了容墨,殺了容墨……默念兩遍,腦子裏卻又冒出另外的想法,提醒著她不能傷了容墨。
太陽穴狠狠的疼了起來,視線越來越模糊。
雙眼即將閉上之際,耳邊聽到容墨焦急的呼聲。“青瑤!”
“容墨……”駱青瑤硬撐著睜開眼,臉上浮起慘淡的笑容。“縛妖索又離身了。”
“青瑤!”容墨大駭,抱起她急急進入一側破敗的禪房。“裂風,看好了不許任何人靠近過來。”
裂風嘶鳴一聲,緩緩走到一旁的樹下站著。
容墨抱著駱青瑤進了禪房,顧不得多想,立即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青瑤,能聽到我說話麼。”
“嗯”駱青瑤迷迷糊糊的應了聲,雙眼眯的隻剩一條縫。
容墨擰著眉,低頭封住她的唇。
再有兩日,空無大師就能將她的一魂一魄帶回,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睡過去。
駱青瑤被他吻的差點窒息,困意依舊不減,好像有一股力量想要將她從身體裏剝離出去。
迷迷糊糊中,想起容修在皇宮內說,若是縛妖索再離身,她的元神便會被吸入南柯一夢夢境,陡然一驚。
南柯一夢!她不要進去,不要……
趁著腦子有片刻清醒,她推開容墨,艱難取下荷包,從裏邊拿出一顆藥丸含入口中。
“青瑤,你吃了什麼!”容墨驚疑抱緊她,星眸深處滿是陰沉沉的黑色。
“噓……”駱青瑤傻笑了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無意識的將他嘴封住。
容墨錯愕,感應到她心思,又心疼又無奈。
他深深的吻著她,手臂的力道越收越緊……
回到神仙府,駱青瑤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體挨著床榻旋即閉上眼。
容墨還算清醒,吩咐婢女打水過來,仔細幫她擦幹淨身子,這才抱著她一塊躺下。
他吞了她口中的藥,服下解毒丸後那種瘋狂的反應散了些,感覺還是很難受。
駱青瑤蜷縮在他懷裏,含糊嘀咕。“容墨,我在寧城昏睡的那幾天進過南柯一夢,可是我卻不記得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大師說,南柯一夢會讓心懷夢想之人,美夢成真。”容墨抱緊她冰涼的身子,深深歎氣。“今日是我大意了。”
駱青瑤睜開眼,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嗓音悶悶的。“不是你的錯,是對手太狡猾。”
老國師竟然抓到了娘親,這是她沒想到的。
不過他現在應該能老實一陣子了,佛珠拍在他身上那一掌,至少要廢掉他上百年的功力。
隻是心中多少有些遺憾,她沒能跟娘親說上話。
“想什麼呢?”容墨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取笑道:“不是說很累麼。”
“不累了,我在想,娘親跟白楓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駱青瑤抬起頭,看到他脖子和肩膀上的爪子印,臉頰頓時燒的通紅。
她也沒想到會難受成那樣,真是為難他了。
容墨假意不知她的心思,低頭輕輕碰了下她的額頭,好笑道:“國師大人為何臉紅?”
“容墨你正經些!”駱青瑤羞憤埋頭下去,咬牙掐他。“你也難受壞了吧。”
“本王有麼?”容墨眯了眯眼,唇邊的笑意漸濃。“剛才誰說喜歡看我不穿衣裳的樣子,嗯?”
駱青瑤感覺臉頰燒的更厲害,背過身去不理他。
“好了,不逗你了。”容墨笑意沉沉的低頭,動作很輕的親了親她的發絲。“讓百姓屯柴的聖旨已經下了,張榜布告最多一日,便會貼滿三十六座城池的城門內外。”
“如此最好。”駱青瑤哼了哼,縮回他懷裏,八爪魚一樣抱著他不放。“陪我躺一會。”
“唔”容墨應了聲,喉嚨裏溢出串串淺笑。
駱青瑤不滿的扁了扁嘴巴,放心睡過去。這該死的方法,以後打死她都不要用了,簡直是要命,看得吃不得。
容墨唇角上揚,心滿意足的眯起星眸。
父皇並沒有教訓駱鴻卓,隻說自己遇到一位名醫,是青雲先生門下高徒,年歲幾何,姓甚名誰。
聽慕公公說,駱鴻卓聽到父皇說出駱青瑤的名字,當時就跪了下去,允諾明日正式上神仙府,接駱青瑤回將軍府。
隻要駱青瑤回去,賜婚這事,基本就十拿九穩了。
低頭親了親睡過去的駱青瑤,容墨閉上眼,也跟著睡過去。
——
黃昏臨近,偌大的逸王府別莊,靜悄悄的籠罩在夕陽之下。
容霄獨自一人坐在涼亭裏,身旁的桌案上擺著一張棋盤,盤中勝負已定。
他捏著手中的黑子,擰眉望著那棋局。
再有幾日,他就要迎娶駱青雪過門,以正妃之儀。
從他去涼城,到眼下也不過月餘,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原來的計劃。
是因為無塵那個小和尚,還是因為別的,他始終想不明白。
父皇寵愛他和容旭,朝中眾臣都看在眼裏,就連母後都覺得,新帝會是他們兄弟之一。
可千般算計鬥法,最終贏了的人,卻是一直在佛門抄經念佛的容墨。
放下手中的黑子,鼻尖忽然聞到一股異香,跟著身邊便多了一抹俏麗的身影。
“你怎麼會來這?”容霄詫異抬頭,驚疑的望著裴綺蘭。
“小神仙讓我把這個給你,我剛從神仙府那邊過來。”裴綺蘭將駱青瑤交給她的瓷瓶遞過去,不屑撇嘴。“我把父親和兄長都接出來了,過幾日啟程回涼城。”
“之前的事,本王很抱歉。”容霄把瓷瓶接過來,不假思索的倒出裏邊的藥丸,拿了一顆吞入口中。
裴綺蘭臉色變了變,尷尬扭臉望向別處。“我也沒損失什麼,寧王不必放在心上。”
容霄張了張嘴,複又默默閉上。
她不是頂美,可眾多的侍妾當中,隻有她最不願意留在他的身邊,看他的眼神甚至透著幾分不屑。
低下頭,他兀自笑了笑,解下腰間的玉佩。“裴姑娘,本王如今已是顆廢棋,這玉佩送你吧,之前多有得罪。”
裴綺蘭正回腦袋,神色淡淡的睨他一眼,倏地笑了。“你為什麼不問,小神仙為何要派我來給你送藥,送的又是什麼藥。”
容霄怔了下,唇邊的笑容依稀多了一抹苦澀。“何必問,他是不是還有話要你轉告本王。”
裴綺蘭抿了抿唇,輕輕點頭。“小神仙說,若寧王想要保住性命,最好自己跟皇帝把駱家別莊一事說清。”
“還有呢?”容霄眼皮跳了跳,直覺那小和尚似乎在算計著什麼。
“他還說,封地雖然落後貧窮,但山高皇帝遠,遠離朝中的爭鬥,也不失為一方淨土。”裴綺蘭把該說的說完,起身欲走。
“等等。”容霄叫住她,目光灼灼的打量她眉眼溫順的側臉。“若我去了封地,你可願意長伴我左右。”
裴綺蘭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決然搖頭。“不願意!”
容霄神色訕訕,捏著沒送出去的玉佩,沉默下去。
裴綺蘭吐出口氣,腳步輕快的走出涼亭。
回到客棧,兄長和父親已經梳洗幹淨,正在房內商議回涼城一事。她隔著門聽了會,放輕腳步回了自己的房中。
那小和尚說他不缺婢女,所以拒絕了她留下的請求。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被那小和尚害成這樣,還覺得他是好人。
躺到榻上發了會呆,隔壁忽然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嗓音還非常的熟悉。
裴綺蘭眨了眨眼,翻身起來悄然挪過去,臉頰貼著牆仔細豎起耳朵。
魏婉寧姐妹倆不是住在襄王府麼,怎麼跑到客棧裏來,聽動靜好像還不止她們姐妹二人。
“那小和尚如今已經不是百毒不侵之身,要抓住她還不容易,神仙府這幾日開門迎客,找個人扮作城中的富紳就混進去了。”是魏婉蓉的聲音。
不過魏婉寧似乎並不同意這個法子,許久都不出聲。
裴綺蘭等的都不耐煩了,耳畔總算傳來她的聲音。“也可一試,若是能將毒藥撒入神仙府內的水井,抓住她就更容易了。”
魏婉蓉輕哼。“神仙府哪有那麼好進。”
“好不好進一會便可見分曉。”魏婉寧笑了下,嗓音一點點低下去。
裴綺蘭卯足了勁也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法子,慢慢退回去,好一陣才把心慌慌的感覺壓住。
這兩人竟然要抓那小和尚!
下床煩躁的踱了兩圈,她咬咬牙,悄悄打開房門溜出去,埋頭往神仙府的方向跑。
那小和尚有時候還真是……讓人恨的牙癢癢,可她不能看著她被魏家的姐妹花抓走。
一口氣跑到神仙府外,不料大門四周圍滿了百姓,正憤怒的叫罵。
裴綺蘭停在人群外圍,捂著胸口粗粗的喘了一陣,艱難往裏擠。
回頭的瞬間,意外看到魏家的姐妹花也跟了過來,頭皮一陣陣發炸。
就這時,神仙府的大門忽然打開,四周出現片刻寂靜,跟著便聽到那小和尚似笑非笑的聲音。“聽說有人要找本國師的理論,都站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