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臉色驟變,急得站起來煩躁踱步。
師妹醒不來?這怎麼可能!
“我也不知緣由,不過我在來時的路上,遇到一位高僧,他讓我將此信轉交於你。”景煥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輕輕放到茶案上。
得道高僧……莫非是空無大師!青岩一喜,旋即坐回去,慌忙拆開那書信。
確實是空無大師所書,隻不過並未言明如何救醒駱青瑤,隻讓他好生照顧,機緣到時,她自然會醒。
看罷書信,青岩臉上的擔憂散去,客氣跟景煥道謝。
“不必多禮,算起來我跟小神仙也頗有緣分。”景煥含笑回禮。“青神醫若是不嫌棄,景煥願意留下,與你一同照顧小神仙。”
“也好,我這正缺人手。”青岩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起身過去給容墨和駱青瑤診脈。
容墨體內的蠱蟲似乎消失了,內力無比充沛,再過幾個時辰應該就能醒來。
駱青瑤的脈搏依舊無力,跟之前相比變化不大。
收了手,他苦笑著朝景煥做了個有請的姿勢,一塊開門出去。
“青神醫,小神仙怎樣了?”南宮瑞一見他出來,立即衝上前,緊張詢問。
看到景煥也在,他楞了下,含笑拱手。“景少俠。”
“你是……”景煥看著他,腦中卻沒有絲毫的印象。
眼前的男人俊美絕倫,若不是嗓音不對,他險些錯認是女子。
“在下南宮瑞,是小神仙身邊的小廝。”南宮瑞揚起唇角,含笑道:“你我見過幾麵,不過之前我一直戴著麵具。”
“景某失禮了。”景煥細細打量他一番,認出他確實是駱青瑤身邊那位小廝,再次拱手。“恕景某眼拙。”
南宮瑞含笑擺手,視線又落到青岩身上。
青岩聳肩,告訴他駱青瑤暫時不會醒來,讓他好生守著。
南宮瑞摸了摸鼻子,失望的退回到裂風身邊。
青岩搖搖頭,招呼景煥去煉藥的屋子。
南宮瑞目送他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另一頭,禁不住抬手揉了揉裂風的脖子,幽幽歎氣。
這幾日,他跟裂風都混熟了,知道它不吃草隻吃參丸,每天都會去跟青岩要參丸喂它。
從懷中摸出一隻瓷瓶,他倒出幾粒參丸喂給裂風,視線落到廂房的房門上,擔憂輕歎。“好馬兒,你說你家主子,會不會永遠都醒不來了?”
裂風搖頭,看他的眼神很是不滿。
南宮瑞訕笑,揉著他的鬃毛,陷入沉思。
那小和尚已經昏睡了五日,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醒來。他的臉已經恢複過來,可惜她還沒看到。
想起在涼城,他去偷襲她結果技不如人,被她製住穴位倒在地上,她看到他的臉,沒有嫌棄沒有覺得惡心,反而說,她能治。
如今,她真的治好了,自己卻昏迷不醒。
就算是中了傳說中比催心蠶蠱更厲害的噬心蠱,服下玉淨蓮製成的丹藥,也該醒來了啊。
想到這,他看了一眼裂風,腦子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傾身往裂風耳邊湊了湊,他討好道:“好馬兒,我看你來曆不凡,定不是人間之物,不如用你的血,試試看能否給小神仙解毒。”
裂風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邁開四蹄往邊上挪了挪,似乎有意要跟他保持距離。
南宮瑞不甘心的跟上去,諄諄善誘的口吻。“小和尚平時待你不錯,如今她有難,你應該抓住機會報恩才是。放心,我不要很多的血,幾滴就夠了。”
裂風又往邊上挪了挪,不理他。
“你這馬兒真是沒良心,要是小和尚一直醒不過來,時間長了她是會死的。”南宮瑞加重語氣,並摸出藏在靴子上的短刀。
裂風再次發出嘶鳴,四蹄一揚,徑自踏空跑到樹上去呆著。
南宮瑞氣得橫眉怒目,站在樹下狠狠瞪它。“我的血要是能用,我早救她了。”
裂風還是不理他,嘴裏噴出幾口粗氣,徐徐閉上眼。
南宮瑞鬱悶的坐回去,無聊把玩手中的短刀。
小和尚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醒來……這幾日他雖留下幫忙照顧,青岩卻不允許他過多靠近,好像是在擔心什麼秘密暴露一般。
他越琢磨越覺得,小和尚可能真的是女兒身。
不然容墨身為皇子,明知好男風在大順是件掉腦袋的事,怎麼還如此不避嫌的跟他朝夕相處。
跟南蜀對戰之時,容墨看小和尚的眼神,甜膩的讓人心底發毛。
所以,她肯定是女子無疑!
抬起頭,他看了眼站在樹上的裂風,足尖一點施展輕功飛上去。“裂風,咱好好商量下,就一點點不會疼的,你相信我。”
他一定要把小和尚救醒過來,不管他是男是女。
是女子更好,不是也無所謂,反正他和尚的身份不會變。
裂風從樹上跳下去,還是不搭理他。
一人一馬在院內飛來飛去,鬧出很大的動靜,以致吵醒了屋內的容墨。
他睜開眼,有片刻茫然。
“青瑤……”喃喃輕喚一聲,他扭臉望著安靜躺在身邊的駱青瑤,習慣性伸手將她抱過來。
他做了一個夢,很長很長的夢。
夢到她與容修相識,夢到他們在鬼醫穀日夜相伴。
他就站在他們身邊,可是駱青瑤看不到他,她的眼裏滿滿的全是容修。
她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在那院子裏站成木樁,耳邊徘徊著他們說的話。
“瑤瑤嫁給我可好?”
“好啊,等我及笄便嫁你。”
他想要攔著她,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攜手離開鬼醫穀,看著容修在涼城買下一座宅子,看著她夜夜翻窗出去,去聽容修吹笛,和他一起練劍。
狂怒中,他總算徹底掙脫夢境。
幸好……幸好她還在他的身邊。
抱緊她微微發涼的身子,他低下頭去,顫抖輕吻她的嘴角。
她瘦了許多,小臉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微微上挑的黛眉緊蹙著,眼眶凹陷下去,再無往日的頑皮靈動。
若是繼續這般昏睡下去,她的身子定然承受不住。
他得盡快想辦法讓她醒過來,他會夢到她跟容修在一起,很可能是在修羅門聖壇之內,中了老國師的暗算。
若是真的,那她夢到的,便是自己跟白霜大婚!
“青瑤,你一定要醒來!”呢喃一聲,容墨鬆開她的手,起身下床開門出去。
正跟南宮瑞完捉迷藏的裂風看到他,立即從樹上跳下去,高興的過去蹭他的手。
容墨揉了揉裂風的腦袋,眼底多了幾分暖色。“她會醒來的,你別擔心。”
裂風點了點頭,抬起自己的前蹄。
之前駱青瑤元神出竅,容墨用過它的血,所以它比較相信容墨。
南宮瑞見狀,鬱悶的不行。“裂風,我也是你的主子好不好。”
容墨聞言,星眸輕抬。
乍見他的容貌,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挑了挑眉,招呼裂風進屋。
不管行不行,他總要試一試。
駱青瑤若是跟他一樣陷在夢境裏,老國師肯定會利用夢境,將她從他身邊帶走。
坐到榻前,他拿起駱青瑤的左手,輕輕摩挲幾乎纏滿她手臂的佛珠,啞聲道:“裂風,這幾日可有人尋來。”
裂風剛點了下頭,暗衛隨即出現,在容墨身後跪了一地。“主上!”
“都起來。”容墨目光繾綣的望著駱青瑤沉睡的容顏,問起這幾日的情況和跟酈國之間的戰事。
“白雲易容成主上的模樣領兵上陣,無人知曉主上受傷一事。”暗衛首領垂下腦袋,恭敬作答。“白楓來信,最遲三日後便能將酈國的大軍趕出大順。”
容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聽他說老國師幾乎日日都派人來,眼底厲色盡顯,擺手示意他們出去。
房門關上,暗衛悄無聲息的隱匿到暗處,屋子裏漸漸安靜下來。
容墨沒有直接用裂風的血,而是咬破自己的指尖,擠出鮮血,仔細描摹駱青瑤掌心的符文胎記。
塗完一遍,駱青瑤一動不動,呼吸輕的幾乎感受不到。
容墨抿緊了唇線,抬腳從靴子上取下隨身的短刀,輕輕劃開裂風的腿。
鮮紅的血一滴滴落入幹淨的茶盞。
差不多的時候,他放了茶盞給裂風包紮傷口,跟著用它的血又塗了一遍那符文胎記,這才動手將駱青瑤扶起來,喂她喝下剩下的血。
駱青瑤還是沒什麼反應,唇角殘留的血絲,紅的刺目。
容墨眯起雙眸,習慣性抱緊她嬌小的身子,輕聲道:“裂風,你去通知青岩過來,讓他給青瑤診脈。”
裂風依依不舍的看了看駱青瑤,不太情願的用它的角把門打開,邁開四蹄走出廂房。
房門洞開,南宮瑞在門外探頭探腦,弱弱提醒容墨。“小神仙可能是中了老國師的噬心蠱,你可以問下南宮澈,他定會知曉此蠱的解法。”
南宮澈……容墨抿了抿唇,將暗衛首領叫過來,命他立即飛鴿傳書,讓南宮澈來寧城見他。
暗衛首領領命離開,屋裏複又安靜下去。
南宮瑞倚著房門,不敢往裏進。
容墨醒來之後,身上的殺氣更重了,他還沒不開眼到這個時候去觸他的逆鱗。
少頃,長廊另一頭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跟著就看到青岩和景煥一道出現。
南宮瑞抬手往屋裏指了指,下一瞬卻身形暴起,往院中的樹上掠去。“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