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番外」及爾偕老(11)

葉銘羽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麵對這個陰差陽錯的世界。

她不是鄧素素的孩子,她就是席家的親骨肉,當年的事情太撲朔迷離,連鄭瑋都查錯了,以為席家的大小姐去世,活下來的是鄧素素的女兒。

葉夫人怕她不相信,特意找了當年的許多照片和一份DNA鑒定書,一直企圖從她嘴裏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以為自己不是席家的女兒。

但是葉銘羽什麼都沒有說。

她隻是覺得累,疲憊的要死,腦袋昏昏沉沉,葉夫人的聲音都是模糊的。

……兜兜轉轉,她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何其可笑?

如果她不恐懼自己失去一切,早早地就把事情跟母親說開,後來的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她和沐陽應該都已經訂婚了。

……多可笑啊。

葉銘羽笑著笑著,忽然就掉下了眼淚。

她揪著被子,笑的咳嗽起來,眼淚嗆進了嘴裏,是鹹的,仿佛還帶著血腥味。

葉夫人被她這個樣子嚇得不輕,趕緊抓住了葉銘羽的手臂:“丫頭?你這是怎麼了?!”

葉銘羽淚眼斑駁的看著她,低聲嗚咽:“媽媽……媽媽……我覺得我活的像是個笑話……”

葉夫人有些茫然,但還是把女兒摟進了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低聲說:“銘羽,年紀輕輕的,別說這些話,你累了,睡一會而好不好?”

葉銘羽知道葉夫人要去找心理醫生,詢問自己現在這個狀況應該怎麼辦,所以點了點頭。

她其實不喜歡那個胡子拉碴的心理醫生,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一個裝載了很多感情的罐子,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藏在罐子最深處的情緒挖出來,不留一點情麵,也不她如何的撕心裂肺。

葉夫人仔細的給她擦了擦眼淚,安撫她:“銘羽,不管怎麼樣,都會過去的。”

葉銘羽閉上了眼睛。

葉夫人離開了。

她又重新睜開眼睛,覺得胃裏在翻騰,嘔吐的感覺來的異常強烈,她衝進衛生間裏幹嘔,可悲的發現自己什麼都吐不出來。

因為怕她出事,葉夫人沒有關門,葉銘羽能夠隱約聽見心理醫生的聲音:“……她要是再拒絕治療,病症隻會越來越嚴重,並不會好轉!……是,你現在看著她的狀態是好了很多,但是那都是假的!她現在越來越抑鬱,身體會無法承受太多的低氣壓,惡心、反胃、嘔吐、頭暈等症狀會相隨而行,要是再不采取治療,令千金就真的完了!“

葉夫人好像是在跟醫生解釋什麼,但是葉銘羽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的像鬼,沒有一點人該有的顏色。

她麵無表情的擰開水龍頭,掬了一把冷水潑在臉上,感受到了骨頭的觳觫。

……還是見一見醫生吧。

……

葉銘羽過的有些混亂,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她配合心理醫生的治療,感覺自己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被一次次的肢解,掏出心髒,反複的蹂躪,疼痛鑽心,但是她隻能忍住。

她一次次的聽醫生去剖析自己內心深處最不堪最不想麵對的一切,覺得自己像是被綁在了十字架上的耶穌,不能掙紮也不能反抗,隻能安靜的等待死亡。

死亡。

這是葉銘羽第一次想到這個詞。

醫生搖搖頭,失望的看著她:“葉小姐,你為什麼還是不肯配合我?”

葉銘羽的頭腦昏昏沉沉,有些茫然的看著他。

她不是……已經很配合他了嗎?

醫生離開了。

葉銘羽一個人站在房間裏,不知道為什麼,她眼前是模糊的,隻能看見物體的大概輪廓,突然,她看見了一點亮光。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水果刀已經在手腕上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

葉銘羽怔怔的看著她。

她眼前清晰了,腦袋也不再昏沉,這一刻,痛覺顯得那麼動人。

葉銘羽著迷般的看著不斷流出鮮血的傷口,喟歎般的:“……好久都沒有這麼清醒過了。”

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傷口,直到葉夫人的尖叫聲響起,一陣忙碌,她的手被包紮好了,葉夫人和醫生起了爭執,葉銘羽疲憊的閉著眼睛,已經不再想管這些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看見了醫生麵無表情的臉:“葉小姐,你一直在欺瞞我。”

葉銘羽茫然的看著他。

醫生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你從來沒有表達過自己有自殺的欲望,讓我被葉夫人責怪了。”

葉銘羽就這麼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你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像是一隻氣急敗壞的山羊。”

“什麼?”醫生不敢置信的問。

葉銘羽閉上眼睛:“從今天起,我不會再配合你的治療了,你的治療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其實還是有用處的,但是她不會告訴他。

醫生憤怒的道:“我從業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比你還要冥頑不靈的病人!”

葉銘羽說:“那你現在見到了。”

醫生:“……”

那天之後,醫生再也沒有來過。

葉銘羽在家裏待了幾天,表現的都很平靜,有時候還會和家人開玩笑,大家都覺得她在慢慢好起來,直到她拿起了廚房的料理刀,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劃了一道。

那次葉銘羽是真的差點死了,在醫院的急救室裏急救了兩個小時,席銘朗和葉夫人做移動血庫才把人搶救回來。

葉銘羽也以為自己死了。

但是她睜開眼睛,又看見了燈光。

心理醫生生氣於她欺瞞他,但是葉銘羽沒有,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實自己有自殺的傾向,可真是太冤枉了。

葉銘羽訥訥想著,看見守在床邊照顧自己的並不是母親,也不是哥哥,是父親。

十六年來,父親第一次動手打了她,還是在她剛失血過多的醒來的情況下。

“啪”的一聲,響在空曠的病房裏,十分的清脆。

席將軍看著她,眼神陌生:“葉銘羽,要是早知道你會這樣,當初我就不該費盡千辛萬苦再把你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