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並不讚成他的話,辯駁道:“我爹說了,他給我找好人家了,嫁妝都滿滿幾車呢,以後根本不愁吃穿。要不是兄弟們年紀都大了,才安排我來讀書,也隻是為了還舅舅一個麵子而已。”
“這樣啊。好,明天你不用來了,以後都不用來了,現在就收拾東西,回家去吧。”趙先生迷了眯眼睛,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你爹找好人家了,你識幾個字就夠了,這不是讓你學相夫教子的地方,我們讀的書是為了修身、報國的,跟你這成天隻會打扮得鶯鶯燕燕吸引男子注意的想法是不一樣的。你也別覺得這樣跟親戚們套近乎,以後人家能幫襯什麼。這裏不適合你,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吧。”
那女孩驚訝極了,她爹送她來讀書,並不指望她學到什麼,就是希望她跟學堂裏的這一眾親戚多走動走動,方便大家互相照應。她一貫也是這樣,趙先生從來沒說什麼,今天怎麼突然發難了?趙先生又算個屁!別看他是舅舅的堂兄,實際家裏拮據得就快家徒四壁了,不過是個窮酸書生,三四十歲也沒混出名堂,隻是受到舅舅照顧而已,讓他在這書塾裏有個正經營生,可以拿一份照顧家用的薪水。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啊?
這麼想著,女孩非但不走,還一屁股就坐下了,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趙先生見她這樣,也不惱,甚至根本不搭理她了,繼續說道:“你們的晨練情況是不理想的,但我想表揚一下做的好的人。首先,我要表揚遲到的學生,好歹也算參加晨練了,總比那根本不來的好。其次,我也要表揚沒有在學堂裏學習的學生。雖然沒有做該做的事,人倒是按時來了,從守時的層麵上,還是合格的。再者,我才要表揚在如此環境下認真學習的人,今後定能有所成就。”
女孩在底下小聲嘀咕:“陰陽怪氣的,你算什麼呀。”
這些都被嚴天擎聽在耳裏。那女孩就坐在他後麵,經常能聽到女孩跟旁邊的女孩說別人的閑話,幾乎大半學堂的人都被她吐槽了個遍,連趙明冉到現在還在尿床的事她都知道。當然,旁邊的女孩是趙大人家的庶女,似乎比趙白更不受重視,心裏對趙明冉他們忿忿的,說起閑話的時候就分外賣力了。
好在,他還從來沒從那兩個女孩口中聽到關於借住學生的事兒,如果她倆知道這些,傳得整個學堂都知道了,那四個人不得以為是他傳播出去的呀!
“沈安禾。”趙先生挨個點起了名,“我今日且不論你作為管理生,自己無視規定的行為,學堂裏亂成這樣,你為什麼不管?你的職責就是給大家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你盡職了嗎?”
沈安禾立了起來,唯唯諾諾地答道:“回先生的話,學生……十分不盡職。”
“不盡職,當不當罰?”趙先生臉上沒有惱怒之色,隻是冷冷問著。
沈安禾惶恐答道:“當罰,當罰。”
“那你過來。”
沈安禾勾著肩膀走到趙先生麵前,趙先生拿起桌上的戒尺,他就伸出右手,響亮的啪啪聲聽在學生耳中又是極大的刺激。
“你們不要移開目光,都好好看著、好好聽著。”趙先生因打得用力,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狠勁兒。
那位小嫡女又嚇哭了,還是不做聲,隻撲簌簌流眼淚。其他學生也好不到哪兒去,誰敢說自己表現的好呢,都怕接下來就要輪到自己被責罰了。尤其是劉民,已經嚇得麵如土色了,他有預感,沈安禾之後就要輪到他了。
自第一天開課趙先生打了趙白,那是因為趙白頂撞他,他哪裏還動過氣?學生們早就忘了趙先生發火的樣子了。這時想想趙白當時的慘狀……學生們安靜如雞。
再說這沈安禾,他遠不如趙白有骨氣,趙白的手都破皮了,也沒吭聲兒,沈安禾被打不過十板子就哼哼唧唧叫起來,更是嚇得學生們微笑都假了靈魂在漂浮著,總覺得趙先生今天打人是否格外用力。
沈安禾大約被打了十幾下,並不算重罰,隻是有點兒腫脹而已,大概第二天就能恢複如常了。他哭喪著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覺得自己的麵子丟光了,以後沒臉做威風凜凜的管理生了。不過他想多了,這次丟人的可絕對不止他一人。
果然如同劉民的預感,下一個就是他了。
趙先生拖長了音,好似教學生誦讀的語調,說道:“劉民——你今天晨練——在看什麼書啊?”
“我我,回先生,學生沒有看該看的書。”劉民心虛地回答,緊張得滿手都是汗了。
“把你看的‘好書’拿上來。”趙先生的語氣越平淡,越讓人膽戰心驚。
劉民立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他甚至有個想法,想把那書燒了,或者當堂吞下去都行,就是不肯拿出來示眾。
見他不動,趙先生沒了好氣,怒道:“快點!”
劉民已是驚弓之鳥,抖得像篩糠似的,聲音都帶上哭腔了:“先生您罰我吧,我以後不會了,再不看了……”
“非要我去翻你的桌子嗎?還是檢查你的廂房!”趙先生說這話,都快從座位上彈起來了。
劉民見狀,隻好硬著頭皮從一堆書裏抽出那本書,用袖子遮遮掩掩地蓋住,拿到台上遞給趙先生。
趙先生劈手奪下來,並不給他麵子,舉起來給所有學生看,痛心疾首地說:“看看,你們都抬起頭來看看,這是什麼東西?這是街邊的淫書!一位每天誦讀經典的學子,看這些講男女醃臢之事的髒東西,劉民,你真是長大了,可是好雅興!”
劉民又羞又窘,從頭頂紅到脖子,囁嚅著說:“學生一時糊塗……以後不敢了……”
“當不當罰!”趙先生厲聲喝問。
“當罰……”劉民趕緊伸出手,盼著先生別再說了,趕緊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