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啊，又沒什麼關係。她回答。
但這段時間不知道怎麼回事，真是可笑死了。
她關掉榨汁機，倒出裏麵的奶昔，煩躁地歎了一聲。
書塾開學一個多月後，學生們學習的動力提不起來了，大家都偷起懶來。上課走神，甚至睡覺都是常事，晨練的情況越來越糟，完成不了背誦任務的人變多了，有的甚至“賄賂”了劉民，不參加晨練或者晨練遲到。個別人在書法課結束後，除了第二天遇到趙先生的經義與誦讀，就直接提前下學跑掉了。
不良風氣四處蔓延，很多人甚至把考核中的偷奸耍滑當成了炫耀的資本。不知除了趙白，還有誰能像剛開學的時候一樣。嚴天擎也想每天都偷懶，當米赬風雨無阻接送他，他又覺得如果在學堂裏混日子對不起米赬。當看到趙白還是每天早到，考核也表現優秀，平時毫不鬆懈，他也覺得如果在學堂裏混日子就跟趙白口中鄙夷的“紈絝子弟”們沒有區別了。他在讀書這條路上的兩位好朋友都是他的楷模，他一點兒都不敢在這兩人麵前造次。
但是走神和打瞌睡他實在克服不了，連趙白都在經義課上打過打哈欠，他就可以寬慰自己，也隻能允許自己偷偷這樣的懶了。
他這麼想，別人可不會這麼想。
一直什麼都不說的趙先生終於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在晨練剛開始的時候就到了。那時天冷了些，白晝變短了，晨練期間天是蒙蒙亮的，已經沒有學生去院裏背書了，因而根本沒人看到他進入書塾。他來的悄無聲息，在門口看了很久，認真讀書的學生不多，有的學生在嬉笑打鬧，有的學生在吃早點，有的學生在打瞌睡，總之沒幾個人在做跟學習有關的事。學堂裏鬧哄哄的，劉民和沈安禾根本不管，一個在看閑書，另一個趴在桌上睡覺。
直到每天都遲兩刻鍾才到的趙明冉兄弟四人晃晃悠悠進來了，走到近前，看到趙先生負手立在門口，就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向前了。
他們一大群人熱熱鬧鬧的來，趙先生怎麼會聽不到呢？身後的動靜戛然而止，他沒有立刻轉過身去，還是一動不動地默默站在門口，就像什麼都沒察覺似的。
過了一會兒，趙明冉終於憋不住了，小聲喚道：“先生……”
趙先生這才轉過身來，表情很平靜，跟他以往給大家講書的時候沒有區別，他淡然開口：“公子們來了，就快點兒就位吧，一會兒要上課了。”
弟弟們趕緊從趙先生身邊溜進學堂，趙明冉心裏總有不好的預感，遲疑地說道：“先生，我們遲到了……”
趙先生隻是平淡地說：“以後別遲到了。雖然晨練不比上課，也很重要啊。每天都比別人少兩刻鍾，你說一年比別人少多少，幾年又比別人少多少？”
“先生說的是，明冉記住了，今後不會了。”趙明冉順從地說，然後小心翼翼地在趙先生的注目之下走進學堂。
學堂裏依舊喧鬧，門外這點兒動靜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趙明冉經過自己的一名陪讀時，他正在和旁邊的人講笑話，趙明冉拍拍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徑直朝自己的座位去了。
那名陪讀也算機靈，他的這位小主人從來沒在這種時候做過這樣的事，他馬上就意識到有問題，立刻四周望了一圈，看到身後門外站著趙先生之後，驚得差點兒從座位上跌下去。他趕緊提醒了周圍的人，周圍的人也趕緊提醒身邊的人，很快，整個學堂都知道趙先生來了，大家立刻裝模作樣拿出書來，正襟危坐。
嚴天擎此時還是鎮定的，雖沒有背書溫書，但他害怕下午的書法課，鋪開了紙，練習尹先生要求的要領。那些做與學習無關的事的學生就嚇慘了，心裏七上八下的。
此時，趙先生才終於走了進來，他什麼都不說，走得慢慢的，腳步聲聽在學生耳裏，如同平地驚雷。趙先生走到最前方了，他把自己的書本放在旁邊的桌上，環視了學堂一圈，才開口了：“要新學的內容都提前看了嗎？你們先看看書吧。”
語氣還是和以往來上課的時候一樣，平平的，帶著點兒講書時枯燥的感覺。
大家這麼一聽，就安下心來，打開書本預習今日學習之內容。
趙先生坐了下來，看著學生們靜靜地翻書，不說話了。學堂裏也完全靜了下來，偶爾可以聽到紙張被輕輕掀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某位不參加晨練的學生來上學了，是名女學生，十三四歲，年紀雖不大，卻生的嫵媚成熟，眉目總是細細畫過，已然像個大人。學堂裏發了服裝，女學生和男學生的裝束是不同的，不像其他學生，她不穿顏色素淡、樣式保守的統一服裝，成天穿著自己的衣裳來，豔豔的，在這一眾學生裏特別顯眼。她壓根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像沒事兒人一樣一步跨進學堂，也不跟趙先生打招呼，就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站住。”趙先生站了起來，語氣依舊沒有波瀾，“你為何現在才來？”
他這語氣沒有引起這名女孩兒的重視，無所謂地答道：“睡過了，以後會注意的。”
“你再說一遍！”趙先生語氣陡然驟升，神情也憤怒了起來。
坐在前排的學生都被嚇了一跳，肩膀都抖了抖，麵麵相覷。
“睡、睡過了……以後會注意的。”女孩的語氣虛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趙先生指著她，怒喝，“郝先生怎麼給你們上課的？怎麼跟師長說話？學完就忘，你腦殼裏沒有東西、是空的嗎？”
女孩被嚇傻了，愣了一會兒才說：“先生，我、我睡過了，以後不會了。”
趙先生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恢複了平靜，他問：“為什麼睡過了？”
“就……起不來。”
“你們為何如此怠慢和懶惰呢？”趙先生歎了口氣，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又說，“現在可不比古時候，門閥沒那麼重要啦，那些勤奮的平民子弟通過讀書考取功名，以後可是能超過你們的呀。你說說，你爹的基業還夠你吃喝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