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不是我心狠。”趙先生在最前麵坐下了,一臉痛心疾首的神情,“為人兒女,他這樣做,對嗎?今天這樣對待為自己賜名的父親,不尊師長,將來呢,他怎麼為人臣子啊……難道真要像那個李太白一樣,一輩子瘋瘋癲癲的?我是過來人,我知道的,他這樣以後哪裏走得遠呀。這孩子,我今天作為他的老師,昨日還是他的伯父,我看著他長大的呀。唉,說來命也苦,這孩子……”
突然覺得自己說多了,趙先生不說了,甚至悲從中來,拿出帕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學生們都低著頭,好像剛才衝撞了先生,惹人發怒的是他們一樣。
“不過——這也算立一個規矩。這戒尺就放在這裏,你們都是有身份的孩子,別覺得我們教書的不如你們父親有權勢,進了這個學堂,你們隻要記住自己是學生,要盡學生的本分,先生們若是要懲罰,你們也要受著。”趙先生收起了帕子,又嚴肅說到,“你們不許像他一樣,先生若是責打手心,就把自己寫字的手伸出來,記得了嗎?”
學生們回答:“記得了。”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稍作調整,準備上郝先生的課吧。”趙先生說完就離開了,朝著沈安禾的小廂房去了,背影看起來疲憊極了。
郝先生是一位白發老者,聲音不像趙先生洪亮,語氣慢慢的,教授的內容是生活習慣與禮儀道德,也有一個時辰的時長。雖然郝先生聲音不大,說話還很慢,倒是沒有學生像趙先生的課上那樣走神。郝先生的課有大量的案例,故事性很強,也經常需要跟學生互動起來,甚至上課現場幹脆進入了前後院,手把手帶著學生活動。年紀小的學生自然覺得有意思,年紀大的學生也成了教學的模型、範本。
郝先生還有一項工作,下課時正巧是午餐時間,他帶學生進入大堂進餐,也要查看學生的餐桌禮儀。
午休後,先後是史學和書法,都是半個時辰,分別由溫和的王先生與極其嚴厲的尹先生教授。尹先生也是白發老者,卻遠不像郝先生隨和,一雙眼睛瞪的極大,胡須蓬亂,像是氣炸了毛似的。學生一看到這副模樣的先生走進來,自然就不敢造次了。
有名學生在休息間隙磨蹭,沒有及時準備好學習書法需要的筆墨紙硯,尹先生直接命他站到學堂外麵去,不許聽課了。學生們更是偷偷互相使眼色,縮成一團不敢作聲。
接下來就要命了,學生們寫的字在尹先生眼中根本就是錯的,每個筆劃都寫得不成體統。他吹胡子瞪眼,高聲強調著要領,一遍遍要求學生們重寫。對於年紀大的學生來說,更是苦不堪言,他們寫字的風格早已定型,尹先生卻不斷要求他們改。
這四堂課是每天都有的,除了郝老師的生活習慣與禮儀道德,其他課程都提不起學生的興趣。趙先生的經義與誦讀枯燥、艱澀,王先生講史學語氣平淡溫吞,都令人昏昏欲睡。尹先生教書法又顏色俱厲,令人提心吊膽。
書塾的安排其實節奏輕鬆,學三休一,有的是時間讓學生們消化三天裏的課程。在下午後兩堂課的安排中,三天都是不同的。第一天是音樂、風物,第二天是經義與誦讀、數算與地貌天文,第三天是身體素質鍛煉,其中,第三堂課半個時辰,第四堂課隻有兩刻鍾。
這一天的音樂是黃先生教唱小曲兒,黃先生自己帶了琴,撥彈之後就進入了個人世界,唱起來就自我陶醉,基本忘了還要教學生的事兒。學生們也樂得其所,在底下玩鬧起來。
當學生們聽說下次上課的是一位女先生,她教樂理與器樂,頓時興奮,非常期待三天後的女先生了。
最後一堂小課是風物,由一名姓盧的先生來講。盧先生的課也有趣,隻見他大包小包的來了,還找勞工幫忙抬箱子,裏麵裝的都是樣本,花草樹木、鳥獸蟲魚,還有砂石和叫不上名的礦物。盧先生自帶的是卷軸,都是他自己的畫作,奇珍異獸,栩栩如生,可是讓學生們長足了見識。幾名在其他書院讀過書的侍讀生不禁感慨,沒白考入這所家塾,真是開眼界了。
盧先生很大方,把耳房裏等小主人下學的仆從們也喊來,讓他們一起參觀博物大覽。
風物比上午郝先生的課還要受歡迎,可惜隻有兩刻鍾,學生們連下學都依依不舍了。
嚴天擎一天的課程結束了,還有點兒回不過神來,呆愣愣地留在座位上,等著米赬來接他一起回家。這一天對於他來說是跌宕起伏的,是他在自家小院落裏,包括那個小鎮子裏都從未有過的體驗,讓他既盼上學,又怕上學。
幾名學生急著跟盧先生一起離開學堂,趙先生的四名嫡子卻未忙著離開,兩名管理生也不走,神秘兮兮叫來五名年紀大的侍讀生,一群人湊在一起開小會。
等學堂裏剩下的人都走差不多了,嚴天擎才聽清他們開會的內容。管理生在為嫡子們安排伴讀,趙明冉有兩名伴讀,其餘弟弟一人一名,伴讀們就是四位小主人課業上的仆從,趙家仆從的職責是生活起居和護衛安全,伴讀的職責是輔導課業。伴讀們已有其他學堂的學習經驗,還是課也上的佼佼者,有一定的知識儲備,既是嫡子們的同窗,又是小老師。
嚴天擎就納悶了,年紀最大的那兩位侍讀生成了管理生,其他侍讀生也成了嫡子的伴讀,那他自己呢,他來這個學堂對於那些人來說是什麼意義呢?不會僅僅因為叔叔在趙大人麵前討喜,有了推舉名額,就能白白跟那群子弟一起讀書吧?
他們又說了一會兒,就散了。學堂裏隻剩下早晨大聲讀書的那名學生留下溫習功課,還有嚴天擎和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