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傲慢的態度令他很不舒服。看著透露著森嚴感的學堂,他覺得腳下發沉,是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令他有些畏懼這個地方。
為顯示對本家教育的重視,典禮是趙大人自己主持的。為顯示對趙大人的支持,不少官員也出席了,其中包括知縣大人,嚴天擎還看見自己的叔叔也站在一群人後麵。介紹過諸位先生之後,趙大人對陪讀的學子表示了歡迎,甚至挨個點名,走到他身邊,由他送給每位侍讀生一支紫毫筆。輪到嚴天擎的時候,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僵硬地走上前去,像其他學生一樣,雙手接過筆,對趙大人行禮,對官員們行禮,再對先生行禮。
趙大人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說:“你是咱們書塾裏年紀最小的侍讀。小小年紀就披荊斬棘突出重圍,真是不凡的孩子啊。好好讀書,趙叔叔很期待你快點兒長大。”
他不明白為什麼單獨跟自己說這些話,隻能繼續向趙大人行禮,回答道:“年歲雖小,也定然不負期待。待天擎將來學成,也做趙大人您這樣的……大好人。”
前麵的話還講的有模有樣,最後的“大好人”引得全場大笑起來,趙大人尤其笑得開懷,又摸了摸他的頭,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嚴天擎手裏都是汗,握著那支筆微微打顫,回到學子中間,頭都抬不起來了。他能感覺到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是局促不已,直往年紀大的學生後麵躲,把自己藏起來。
趙大人的講話結束了,知縣也說了幾句,接著書塾的負責人講了一遍基本事項,比如學三休一,上下學時間,考核製度,供應午餐等。最後由趙家子弟代表和侍讀代表分別發下心願,典禮才算進入尾聲。這些環節都結束了,也到了午餐時間。
廚房已經準備了飲食,在大堂裏布好了菜。趙大人和書塾負責人熱情地招呼大家嚐嚐飯食,又表示了一遍自己對教育的重視和盡責。大家自然不推脫,席間滿客,言笑晏晏。
學子們跟他們分開了,安排進學堂內就餐。學生進入學堂,看到每人的餐食已經擺好,桌上還立著竹製的座簽,工工整整寫著每個人的姓名。大家都興致勃勃找自己的座位,適才的生澀都消失了,互相熟絡起來。
嚴天擎的座位在最邊上,靠窗麵的末三排,是個很邊緣的位置。
學堂內共有設置五縱六橫的桌椅,對應三十名學生。其中,趙大人的子女共九人,五嫡四庶,分六男三女。再除去八名侍讀,剩下十三人為趙大人的親戚,其中九人是趙大人那邊的,還有四人是趙大人正房之妻那邊的,分十男三女。三十學生共二十四男六女,平均年齡不到十歲。
嚴天擎緊張地吃著飯,悄悄地觀察著整個學堂,很快就看出坐在最好位置的幾人大概就是趙大人的子女了,他們的穿著都比旁人更精致講究。有一半侍讀都坐在末排,他這個位置算是侍讀生裏最靠前了,大概也是照顧他年幼。不過侍讀基本都靠後也不奇怪,除了他這個小家夥,其他人都有十來歲,年齡普遍比那些趙家子弟大,讓他們坐前排擋住子弟們也是不合適的。除此之外,他還發現,女孩的位置也普遍靠後,有兩名跟他同排,其餘的都在更末的位置了。但也不得不說,女孩們有機會和男子一起進入學堂,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比如他的姐姐,雖然識字,也讀了一些書,但她沒進過學堂,都是米赬、母親和叔叔教給她的。
用餐過後,侍讀中年紀最大的兩位學生協助書塾負責人,給每位學子發放了統一的書冊、書袋和服裝,說是統一了著裝,門口的仆役就不會再盤查學子的身份了。有的人直接套上了新衣服,在他人麵前比劃來比劃去的。嚴天擎不敢亂動,他翻了翻書冊,摸了摸衣服,不愧是趙大人開辦的書塾,布料價格不低,米白底色,有淺褐色的格子,在光線下,這布還有紋路,是斜織的細格紋。春秋季、夏季、冬季,長衫各兩套,大概是為了便於換洗。除此之外,還有件冬天的大氅和鬥篷。鬥篷看著就非常精致了,兜帽上有一圈厚實的毛,內裏的絨毛也十分細密,從做工來看,價格不菲。
嚴天擎想,這趙大人得多有錢啊,沒收學生一文錢,建了這麼個書塾,請德高望重的先生,供應午餐,還下發這麼多服裝,都是按他家子弟標準來的。
發放結束後,負責人念了一遍第二天正式開課的安排,又公布了趙大人四位嫡子的伴讀名單,就允許學生們自行活動,想走的可以回家,不想回家的和等家人到點來接的,可以留在書塾的範圍內玩耍。
嚴天擎趕緊把書冊裝進新發的書袋裏,想了想,把趙大人贈送的筆留在筆架上。接著他把一套當季服裝塞入自己帶來的書袋中,其餘的服裝就留在座位上,待日後一點一點帶回家裏去。
準備妥當,看看周圍人的打算,看到幾名坐在最末排的侍讀生們拿起了課本,在嘈雜聲中心無旁騖地自學功課。趙家親戚中,有幾名年紀尚小的學生結伴去玩了,大概要等待有人定點來接他們。趙大人的兒女們都叫了耳房中等候的小廝和丫頭進來,收拾著物品,準備下學回家。幾個姑娘也不停留,都早早離去了。見不是自己一個人不願留在書塾裏,他這才放心走出學堂,看到趙大人一眾人已經離去,幾名仆役正在打掃大堂。
他還看見兩名親戚往小廂房內搬東西,從屋內物品看,他們似乎要住在書塾裏。還有兩名年紀最大的侍讀,也在旁邊的小廂房裏忙活,看樣子也要住進書塾了。他記得那兩名侍讀生確實操著外地口音,或許家離的遠,需要借宿在書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