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齊家夫妻熱情地送他到樓下,叫他有時間常來玩。他揣著夾著密碼本的兩本書,惶惶不安,就怕他們反悔又要了回去。

坐在回家的車上,已經離開齊蔚雪家很久他還特別緊張,做這種事對他來說確實特別心虛。

到家他迫不及待拿出密碼本,小心地撬開密碼鎖,打開這個已經用了一大半日記本。裏麵的內容記得很亂,也沒有按著順序一頁一頁地寫,大概隨著性子翻到哪兒就寫到哪兒,符合她的個性。

她字體雖有些潦草,看起來還像是練過的,因為大概沒有哪個女孩的字會寫的這麼剛勁吧,要說字如其人,拿這本日記的主人應該是個風一般的犀利男子。

日記很隨性,也有點兒像妍妍跟他解釋過很久的一種叫做“意識流”的東西,很多內容他看不太懂,也有些內容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咬牙切齒,下筆之狠在紙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其中不乏提到曾芸。

翻著翻著,他呆住了,後麵有兩頁上竟然全寫著他的名字。

陳青柏。

女孩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遍一遍地寫著一個男生的名字啊……

撫摸女孩剛勁的字體,他知道這就是最終的結果,也隻能是唯一的答案。

合起少女的日記,他把這個厚本子和時間停止的手機一起放進了抽屜最深處。泡沫一樣的記憶和僅存的見證之物,就永遠地待在同一個地方吧。

你確實曾經真實地存在過。

那麼,再見了,齊蔚雪。

大暑前後,氣溫繼續攀升,暑假期間,校園附近很安靜,偶爾有人走過掛滿榮譽榜的巷子,有小巷深處家屬區的人,有散步路過的老人,也有小學期裏逃課的高中生。比起開學後擠占路邊的私家車和自行車,現在的巷子很空曠。上午的陽光一點一點挪過幾棟高層住宅,毗河而立的校園慢慢暴露在烈日中,一切看起來都無精打采。

校園外的兩排商店才陸續營業,假期生意淡,人也閑散地坐在門口的陰涼裏,或蹲在空調底下上網,整條巷子從頭到尾都顯得很懶散。

巷子的正中位置有一家店就不跟著大部隊走,店裏的人天不亮就過來開門做準備,天剛亮的時候店裏的燈也亮了,晚上跟著其他店一起打烊,真是暑期中的一股清流。

在水一方。

這是一家奶茶小吃店,招牌打得很有韻味,雖然聽起來古典,門內門外倒是挺現代化,雅致簡約的純白裝璜,幹淨舒適。

老板是斯文的年輕人,戴一副細框眼鏡,頭發剃得很短,總是穿著淺色襯衣,瘦削中帶著點蒼白的病弱,他坐在櫃台後麵,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笑起來溫柔得不像話。老板娘是個美人,眉目娟秀,紫紅色調的長發總是蓬鬆清爽,穿著跟老板襯衣同色係的裙子,牛奶般細膩的膚質完全就是甜品的最好招牌,看著她端出奶茶和小吃,誰都會有不忍她漂亮的手沾染凡間陽春水的憐愛之情。

除了白璧般的二人,店裏還總有兩個白瓷般的娃娃,看起來三四歲的模樣,是一對龍鳳胎,繼承了父母容貌上的優點,相當精巧。他們很少亂跑,也不大喊大叫,乖乖地坐在櫃台底下的小桌子前,畫畫或玩玩具。有時客人逗他們,他們會跟客人一起玩,但並不撒瘋,即使再不喜歡小孩的人看到他們都忍不住會溫和對待。

所以預料之中的,這家店生意不錯,門口還掛著大學生創業示範的牌子。

店主是王誌淩,這是他外婆送給他的畢業禮物。

說起來創業示範什麼的,扯不扯啊,人家其實明明就是正兒八經的低調中產出身,他外婆雖算不上老財主,家底也稱得上殷實,至少在這種小地方關照外孫是足夠了。

自打他跟魏秋雁畢業,就回家先當起爹媽來了,在他們的畢業照上頭,魏秋雁還挺著誇張的大肚子,果然內容豐富,來了倆孩子,兒女雙全。

年紀輕輕的,學業順利,愛情豐收,家庭美滿,事業有成,該有的基本都有,隻羨鴛鴦不羨仙。

除了王誌淩的健康狀況始終不怎麼樣,也算人生圓滿。

魏秋雁家裏是開小麵館的,她從小在後廚前堂轉來轉去,會做不少小吃。當初外婆本來打算給他們開文具店,商討之下又成了這家在水一方,主營飲品和各種小吃,還提供簡式快餐,未加盟任何品牌,所有飲食自主研發。

學生們很喜歡到店裏來,就算隻敷衍地買兩塊一支的甜筒,也要經常光顧一下。男生們都是來看魏秋雁的,女生們對王誌淩強勢圍觀,可以說這兩個人外貌和經曆完全符合中學生對於下一階段人生的幻想。

就算是寒暑假,學生們也會在結伴逛街、打球的時候順便來店裏坐坐,冬天有暖氣,夏天吹空調,來個熱飲或冰淇淋。當然,更多還是來看人的。

不過假期的早上幾乎沒客人,除了小學期的高中生會匆匆帶走早餐,基本沒人光顧。假期中的學生們都躺在家裏睡懶覺,早起的中老年人也不喜歡到這類小吃店來。他們依然堅持早早開門營業,相當勤勉。

這段時間,有個看起來年紀跟他們差不多的青年經常開門不久就到店裏來了,找一個角落坐下,打開隨身的包掏出電腦,接上電源待到天黑。他看起來雖是跟他們年紀相近,整個人的氣質卻成熟很多,裝扮上也像正經八百的職場人,總是穿著簡約又商務化的襯衣和長褲,整整齊齊,沒有皺褶,皮鞋也鋥光瓦亮。他會要咖啡或紅茶,有時在店裏吃快餐,有時去隔壁吃飯,認真工作的樣子像是在做大企劃似的。

偶爾他會跟他們聊幾句,從中得知,他姓彭,家是本市的,父母都住在附近。而他在上海讀研究生,有時過年都不回來一次。他似乎不喜歡待在家,偶爾回來一次也沒跟父母多待一會兒,總是一個人跑到外麵,一坐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