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哥哥這個稱呼，讓他想到了向蓉蓉，最後一夜跟他們說起自己小時候曾有個哥哥的秘密，或者說那從來就不是秘密。
她隻是憋的慌，不說出來就難受而已。
他也憋很久了，自打這次回來，那兩個女孩的事還沒跟任何人談起。所有人隻問一些嚴肅的問題，對那兩個女孩本身漠不關心。
“好啊，給你們講兩個大姐姐的故事好不好？”
他就近坐在餐廳裏，笑著招呼一直跟著他的孩子們。
“別勉強啦。”妍妍輕聲說。
“沒關係，說說看吧，我想說。”
有些事老是不說的話，憋在心裏確實不好受。
以前有個小姐姐，這個小姐姐呢就是大姐姐還小的時候……
“那麼最後，大姐姐還會跟她哥哥見麵嗎？”一個大眼睛的小女孩問。
“啊，誰知道呢，或許吧。”陳青柏說。
“會的哦，一定會的。”妍妍說，“失散的人終究都會再次相見。”
她溫柔地笑著，語氣一樣的柔和。
陳青柏看著她，硬生生把一句話咽回去，連帶某種感情。
妍妍在這裏，她還在自己身邊，這樣就可以了，已經可以了。
他起身：“我回去了，你別跟來了，陪奶奶留下吧。”
走到福利院門口，他看了一眼身後那棟老樓，又看了一會兒巷子深處自家曾住過那麼多年的地方，他最熟悉的這些場景很快也要不存在了。
晚風已經有些寒意，他把手揣進口袋裏，快速走出了這個小區。
跟齊蔚雪不會再見了，永遠不會，大概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都不會。
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但他就是知道。
再見啦。
不，大概是永別吧。
根據記憶裏的路線，陳青柏來到一個位於新舊城區交彙處的住宅區。
他站在一個單元底下，抬頭看了看這棟半新不舊的樓，確實是他穿過那扇門之前，曾在另一個世界逗留過幾天的地方。某一戶的窗戶裏掛著淺咖色的窗簾，他曾跟兩個女孩在那間屋子裏玩耍，一直聊到深夜。
身後的車庫裏停著一輛藍色的轎車，旁邊是一輛看起來笨笨舊舊的小白車。
確實是這裏沒錯。
他深吸一口氣，輸入了單元門密碼，鑽進過道裏，按下電梯按鈕。
我來啦，你在這裏可能會留下的最後痕跡。
他緊張地看著電梯玻璃板上自己的形象，腦子裏不停地想著一會兒見麵了怎麼跟人家父母說明。
為了這次出行，他換上了自己最正式的衣服，還到理發店修剪了一頭蓬亂的毛發。路過街邊櫥窗，他看著玻璃上倒映的自己，還算精神，就這麼出發吧。
據齊蔚雪所說，她的父母基本沒有假期沒有周末，平時也是天黑透了才回家，他也隻能天黑了再來拜訪，雖然這個時間到別人家特別奇怪。
在門口站了很久，他按下門鈴。
一個穿著家居服的中年男人打開門，滿臉疲憊，疑惑地看著他：“你找誰？”
“晚上好，是齊先生吧，我找您女兒齊蔚雪。”陳青柏想著自己在鏡子裏臉的表情，盡量笑得友善又無害。
“女兒？”屋內傳來一個女人驚詫的聲音，“我們家哪有女兒啊？”
“對不起，我可能記錯了……我有個老同學說以前住在這裏，我可能走錯了。”陳青柏訕笑，按著計劃繼續往下說，“不好意思，我馬上就走，不過您能給我一杯水麼，我大老遠過來，太渴了。”
他就是要想辦法進到別人家裏，本是事實的編造讓他如鯁在喉，但無論如何也必須進行下去。
“我家確實姓齊，但我們沒有生兒育女。”齊先生說。
這麼晚的時間遇到這種可疑的年輕男人，齊先生本該保持警惕，但他說不上為什麼，看到這個年輕人的時候，竟有一種莫名奇妙的好感，而且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好像是……懷念！
就像曾經有過什麼重要的事，但他已經不記得了。
“這麼晚了，進來坐一會兒再走吧。”齊先生不禁打開門上的防盜鏈條，讓陳青柏進了他家。
陳青柏沒想到齊先生這麼好客，借著這個機會再一次造訪這個房間。還是一樣的擺設，沙發上那條薄毯也在，他還蓋過的。
“說起來，我弟弟家孩子上學的時候在我家寄宿過，叫齊瑞萱，齊蔚雪這個名字真不知道。”齊先生給他倒了一杯水，說了這麼一句。
“啊，我好像也記錯了，當時班裏有人跟她名字很像來著，我又弄混啦。”陳青柏胡亂編著大瞎話，“我這學期實習，路過這裏，齊同學說有時間替她回來看看呢，叔叔阿姨都好吧。”
“挺好，還虧萱萱掛念呢。”齊先生說，“跟那孩子也挺長時間沒見了，以前挺個性一小女孩，她爸爸管不了，倒是聽我的話。”
叔叔，你弄錯了，你口中那個萱萱很可能就是你的女兒，你已經忘了。
“她……她現在可棒啦，老師同學都特喜歡她。”陳青柏繼續往下編造。
“我們夫妻平時比較忙，萱萱前兩年住過的屋子也一直沒抽空整理，你看看還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書，替她帶回去吧。”齊先生不但一點點警覺都沒有，還把陳青柏領到了裏麵，一個女孩住過的房間。
簡單的桌椅和床櫃，牆角裏放著一架電子琴，這裏就是那個女孩的房間。除了粉色的厚窗簾告知這是一個女孩的房間，陳設上完全不體現性別特點。
他看著整個房間，最終站在書櫃前，手指劃過每本書的書脊，然後停留在一個觸感不太一樣的磨砂麵上。很明顯那不是一本書，那是一個密碼本，上麵有一個小鎖孔，還有一排按鈕。他心裏緊了緊，把密碼本拿出來，裏麵陳舊的紙張很明顯有經常翻動的痕跡。他懷疑那是一本日記，要麼就是一個相簿或紀念冊之類的東西。趁著齊先生不注意，他悄悄把密碼夾在兩本小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