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開始想哥哥了。
突然有一天,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路上叫住她,她回頭,男孩竟然出現了,穿著跟她不一樣的校服。
“蓉蓉,我也來這邊啦。”男孩說,“聽說你也在這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在這次的記憶倒映中,她才發現一件事。
以前她叫王檸,她走的時候沒有跟哥哥打過招呼。後來哥哥也到這個城市來,卻直接叫出了向蓉蓉這個名字。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已經不叫王檸了。
開始有很多聲音在跟她說,你沒有哥哥,你從來就沒有過哥哥。
她捂著耳朵,那些聲音就像是從自己大腦裏發出的一樣,沒有消失。
雖然王檸變成了向蓉蓉,命運還是驚人的相似。
從她五六年級開始,又開始有女生看她不順眼,有同級生也有比她大的,像以前那些人一樣,總是事事針對她,嘲笑她,找她麻煩。
這幾個女生一直陰魂不散地纏著她,一直纏到她去國外上高中。初中的時候,看似她們跟她關係好,實則拿她當提款機,甚至為了追男生讓她替他們去404許願,隻是每次都被拒絕了。
她開始有點兒怨恨哥哥,每次她難堪的時候他都不在,隻在事後跑來安慰,像以前一樣給她帶零食。可她已經不是拿點兒吃的就能打發的小女孩了,她也沒什麼指望,就想著如果他能走出來為自己出頭,哪怕隻有一次也好。
每次她說起自己有個哥哥,大家都說她是瞎編的。
小學畢業那年,她得了腦膜炎,在醫院住了很久很久。
男孩經常來看她,那時他已經是高中生了,穿著一中的校服,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文有禮。
有一天男孩突然說:“蓉蓉,從明天開始我就不來啦,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裏?”
“我要回去啦,我必須回去了,不能陪你了,對不起。”
一直有很多聲音在跟她說,你沒有哥哥,你從來就沒有過哥哥。
“蓉蓉,哥哥走啦。”男孩站在門口,回頭朝她笑,一如既往的溫暖和煦。
她突然被剝奪了行動力,她想大喊,她想跳下床去拉住他,但隻能躺在那裏看著男孩打開門,走出去,門鎖輕輕地響了一聲,過道裏的光被隔絕在外,跟他一起。
她躺在床上,流下兩行淚。她知道,他這次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啊,不要走,哥哥,別走,你回來!
那件事她又完完整整地經曆了一遍。
向蓉蓉突然醒來,這確實隻是一場冗長又真實的夢。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還躺在齊蔚雪家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現在天已經黑了。
屋內有做飯的聲音,也聞得到一陣香氣,這個晚上做的飯似乎還挺豐盛,聞起來香香辣辣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向蓉蓉起身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她喜辣,從哥哥給她帶辣味的零食開始。
除了煮著什麼的咕嚕聲,還有切著什麼東西的聲音,齊蔚雪似乎在指導陳青柏做飯。
那兩個人把一頓飯搞的煞有介事,真有閑功夫。
不過這應該也是他們一起吃的最後一頓晚飯了。
向蓉蓉打開隻有一片雪花的電視,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已經很長時間都沒夢到哥哥了,她每天躺在床上,入睡前想的都是哥哥,就算如此還是不能讓哥哥進到夢裏來。
大家都說肯是因為自己病了,在那種時候出現真實的幻覺並不奇怪,既然是幻覺,為什麼非要當真呢?
她確實患過一場重病,也是在病好之後,哥哥再也沒有回來。
剛才那場夢是真實的,那就是她的記憶,最後一個片段更是她多少年都刻骨銘心的記憶。
他怎麼可能會是幻覺?
還有很多問題要問哥哥,那時還有很多話沒有跟哥哥講。
她摸著腕上的一根發圈,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很快就可以和哥哥再次相見了。
哥哥不是幻覺,哥哥是存在的,隻是他屬於另一個世界而已。
那根紅色的發圈看起來已經不像這個時代的產物,上麵還穿著五顏六色的塑料星星,是她小時候流行過的兒童頭繩。這種樣式現在的小孩根本就不用,她視若珍寶,在她長久的撫摸下,外麵那層紅線愈加粗糙。
這就是哥哥留給自己的東西。
隻要有信物,一定還能重逢。
“你醒啦,一起來吃火鍋吧。”齊蔚雪關了廚房裏的燈,出來洗洗手,路過客廳見電視開著,向蓉蓉鬼魅般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原來是火鍋啊,自己竟連這個味道都聞不出來了。
向蓉蓉起身,半牆之隔的飯廳裏擺著電磁爐和鴛鴦湯鍋,辣鍋紅紅火火,清鍋白如牛奶,葷類和素菜的拚盤擺成花型,各類油碟放在旁邊的酒櫃上,這兩個人還真是費了點功夫。
說起來這應該是他們的二人世界,自己突然冒出來插一杠真是奇怪。
管他呢。
她坐在最裏麵的位置上,把一盤肉片倒進辣鍋裏。
陳青柏臉上貼著4張紙條,在上一輪輸了之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旁邊的齊蔚雪有3張,對麵的向蓉蓉也有3張,跟齊蔚雪勢均力敵。
陳青柏一直覺得自己麻將和牌都玩的溜,畢竟從小在福利院旁邊長大,成天看那些老人消遣,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如今遇到這兩個姑娘,他才驚覺自己不過是入門級別,那兩個高級玩家太難纏。
所以這兩個家夥,怎麼看都覺得是故意的好嘛!
所以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呢?
大家吃飽之後心情都好了,誰都沒去提第二天的事,在客廳的茶幾上打著鬥地主。規則是在輸家臉上粘便簽條,雙倍的時候就粘脫兩條,集齊5條就要講一個自己的秘密。
規則是向蓉蓉說的。
不想她現在正經的外表下還是曾經那顆瘋瘋癲癲的心,淨想些沒譜的壞事。
更可怕的是齊蔚雪竟然拍著手同意了,真不知道她們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