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跟他認識的時間並不長，開始還以為他是癡漢，第一次接觸時知道了他心裏裝了一個小姑娘，一裝裝了十幾年。一早就知道他們不是一個社會階層的，大概也永遠沒有趨近的一天，常理來說這種發展大部分都沒有然後，她偏偏越來越注意他了，幫他，明裏暗裏。
她經常會莫名想到他的臉孔，他看起來總是沒什麼精神，老是走神，經常目光渙散。他的眉頭很少舒展，明明特別單純，煩惱似乎比想象中要多。
想他以後好好的，可以跟那個叫妍妍的女孩修成正果。有這段時間用什麼詞來形容都不太準確的陪伴，越往後越舍不得，但她一定得送他離開。
即使這種感情隻有這十幾天，她仍有歡欣。
從來沒有哪個男生陪她從小少女到成人，直至她的大限。大概連父母都沒有為她的突然離開做任何準備吧，隻有他找到自己了。
暖陽進入房間的範圍越來越大，一點一點地挪到她身上，這個世界也有真實的溫度。
窗外的天空還是一片大晴。
麵色灰白的青年坐在窗前，看著臨街的建築華燈初上。
這個城市又進入了一天裏最喧囂的時段。
經過對麵那條街的巷子到達另一條街麵，就是這個城市的紅燈區。夜色逐漸加深，會有各種檔次的車裏裝著各類人士進入巷子，巷子深處可以看到隱隱晃動的霓虹燈。那裏有一個跟4號小區同樣老舊的住宅區，藏在住宅裏的按摩洗浴開始營業，那裏的常住人口在逐年縮水，空車位很多，隨便停不要錢。
“阿玥，你說這棟樓以後要是不在了，我們去那邊好不好？”青年指著對麵明滅可見的燈光。
“隨你高興去哪裏。”老婦在他身後回答。
“感覺那裏充滿了欲望。”青年說。
“我們不靠情欲吃飯。”老婦回答。
“哎呀，你別老說這種話嘛！”青年撅著嘴，拍了老婦一下。
老婦抓住他涼冰冰的手，輕歎一口氣，這家夥即使擁有等同無限的生命，還是像個孩子似的，總是跟她說一些沒頭腦的話。
說祂是孩子，怕是也不合適。祂已經支撐了這個都市傳說這麼久，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好，說起來祂隻是比較依賴自己，在自己身邊表現的比較率真罷了。
畢竟這家夥以前是……
“阿玥，明天是不是又要下雨？”青年突然問。
“天氣預告是這麼說的，這次下雨過後，天氣可能就再也熱不起來了。”老婦一邊回答一邊打開櫃子，朝青年身上扔了一件開襟毛衫。
“不要這件，我要那件紅色的。”青年又把衣服扔到身後的床上。
這樣的家夥，怎麼會是一個傳說的主體嘛。
老婦撿起那件衣服掛回衣櫃裏，又取出青年說的那件紅色的外套。據說很久很久以前，祂周身火紅，放在哪裏都能第一眼就被看見。
“有個外人跟著那丫頭一起過去了，真的不要緊麼？”老婦問。
“沒關係，構不成什麼影響，隨他去吧。”青年回答。
“已經那麼久了，你說那丫頭究竟發現真相沒有，她要是轉到那個地方，就永遠都回不來了吧？”老婦又問。
“隨她咯，她自己迫不及待，沒人強迫她。”青年說。
有時候真是不近人情啊。
老婦搖搖頭，出去了。
“喂，昨天說的東西你買沒買啊？”
向蓉蓉背著書包，走在一條熟悉又奇怪的路上。熟悉是因為這條路她之前是走過的，奇怪在這是她剛上小學的時候走過的路。
她看著自己的影子，紮著兩個小辮子，憑空矮了一大截。
這是怎麼了，好像回到小時候的樣子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幾個個子高一些的小女孩從後麵追上來，一把抓住她的頭發，使勁朝後拽了一把。
“跟你說話聽不見啊，該死的野丫頭！”
接著身後的女孩上來就是一腳，好在背著書包，那一腳在書包上緩衝掉了。不過就算書包幫她擋了一下，她還是朝前倒了一下，被抓住的頭發扯得很疼，她反手抓住頭上的那隻手，跨出一步，腰背上一用力……啊嘞？好奇怪啊，身後的人竟然紋絲不動。
她才反應過來，這個小身板並沒有什麼力量。
糟糕啊，都忘了自己變小了，就算之後學過武術，那也是長大以後的事了。
“還學會反擊了，誰教你的啊？”抓著她頭發的人把她推倒，“是不是又是你那個幻想出來的哥哥啊？”
“我哥哥……”
她還沒說完，幾個女孩圍上來對著她一頓踢踹，臨走朝她吐了幾口唾沫：“明天再不帶來的話，你就完了，別想著能跟今天一樣放過你！”
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她才忍痛爬起來，撿起散落在旁邊的課本，背起書包走到旁邊的院子裏，進了一個單元門，上樓。
這是她以前住過的地方。
周圍其實有很多小孩都看著整件事的發生，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她。
她在自家窗戶上朝下看，那些圍觀的孩子又湊在一起，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繼續之前的遊戲。
“一群垃圾。”她低聲罵了一句。
她已經習慣了。
這是一個家屬院，住的都是旁邊廠裏工作的人，她的媽媽是廠裏一個普通的女工，以她目前的記憶來說，很快她媽媽就會下崗。
她沒有父親，很小的時候也許曾是有過的，隻是實在記不清楚了。據說那個所謂的父親也是廠裏的人，後來跟外麵的女人跑了，就留下她們母女兩個在這裏，從此杳無音信。
記憶像流水般快速略過，很多她刻意去遺忘的事情又重新清晰地回來了，她又變成了那個弱小的孩子，經常獨自在夜裏哭泣。
“沒人要的孩子，你爸爸不要你了！”
“你爸爸跟別的女人跑嘍！”
“野丫頭，沒爸爸的野丫頭！”
那群觀望著她被欺負的小孩，也經常在那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號召下對她進行這樣的攻擊。有時直接圍住她，有時對著她家的窗戶，他們喊得熱火朝天，特別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