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挑戰那些人的威嚴真是牛逼，命都不要了也要堅持到底。據說他伯父拿著棒子追著他打了一下午，想想也蠻慘烈的……
這家夥為了離那些人遠點，覺悟真嚇人。
真不知道他圖什麼。
尤徹皺著眉，那家夥現在很平靜地收拾東西。
媽的，混蛋，當初我可是陪你才來的，現在你要自己回去了！
“喂，你……”
“別跟我說話。”夏微予打斷他，蹲在地上拾掇著高一高二的舊課本。
“我要說什麼你知道嗎，別跟我拽脾氣。”尤徹從床上跳起來，“所以，你回去以後怎麼打算？”
“你這是廢話。”夏微予抬頭瞥他一眼。
“我還懶得問你呢，不知好歹。”
“不想問就別問，屁話真多。”
“你傲驕個什麼勁兒啊，你很欠打誒，知道不？”
“尤徹，我還要再跟你說一次，不是開玩笑的，你最好……”
不等他說完，尤徹緊緊擁住他的肩，使勁拍他的背。這混蛋幹嗎這麼冷靜，雖然知道他也沒臉上那麼平靜，想想自己還覺得有些難過。心情跟三年前挺像的，也不知道為啥，就是覺得他有點兒可憐。
“你妹的，別裝了，不裝你會死麼。”
尤徹悶悶地說。
一片混沌中逐漸清晰出一個有點兒年代感的小漁村，人們甚至穿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衣服，男人留著辮子女人梳著發髻，小孩的頭發披散或鬆散紮著，像香港古裝電視劇。
有個男人獨自帶著三個孩子，老二是兒子，大的和小的都是姑娘。這家沒有女人，不知道當娘的跑哪兒去了，似乎消失了很長時間，男人跟子女都頗有怨言。
突然有一天女人回來了，跟一場堪稱災難的大事件一起。她叫所有人趕快逃跑，沒人理她，從她離開村子的時候，所有人就沒再把她當成自己人。大家各司其位，任憑女人自己著急。
很快整個村子都逃不過死亡的命運，一群強盜隨後而來，向男女老幼舉起刀，男人牽著女人的手一起倒在桌下，最後關頭他原諒了妻子。
三個孩子縮在茅草裏壓抑住哭泣，他們捂著嘴，盡量不想發出一點聲音。
那天下著瓢潑大雨。
雨天的氣息混雜著鮮血的肅殺之氣，全村熟悉的醃魚的腥鹹味兒若隱若現。
“跟我走吧，至少保證餓不死你們。”全身掩映在蓑衣下的人掀開蓋在孩子們身上的茅草，伸出手。
就在此時，地上的水窪裏似乎倒映著一張熟悉的臉。
睡夢中的人突然驚醒。
這個夢很奇怪，感覺就像什麼時候真實發生過，或者這像什麼影視劇裏的片段，旁觀者自然而然知道每個人物關係。
而且已經連續好長時間夢到相同的內容了，背景和人們的著裝不盡相同，有時在古代有時在近代有時也會在現代，不變的是最後畫麵總是一個看不清臉的人伸出手，對三個孩子說，跟我走。
奇怪的夢。
陳青柏仰躺著摸摸額頭，出了很多汗。一如既往，像每次從這個夢中醒來一樣，他的心跳很快，感覺耳朵裏有胸腔的震動聲響，一陣煩躁。再聽著上鋪霍添平穩的呼吸，那家夥應該睡得挺沉吧。
他覺得累，腦袋又漲又痛，卻怎麼都無法再次入睡。平躺背後都是粘粘的汗，悶悶的特別不舒服，伸出四肢很快又會凍得冰涼，山裏氣溫一天天降得挺快，現在很多人出門的時候已經穿上了呢外套。平躺不舒服就側過身，好不容易意識開始朦朧，又驚覺肩膀壓酸了。於是換一側繼續努力睡著，這次不是覺得臉上有東西就是腿發麻，還是不舒服。他爬起來看了一眼霍添放在桌子上的鬧鍾，熒光顯示還有兩個小時就該起床了，他又躁又惱，裹起被子趴在床上，趴著居然可以感覺床板跟著他的強烈心跳一起震動。
他徹底惱了，蹬開被子爬起來，穿上外套開門到水房裏，洗洗臉，看著鏡中的自己，歎了口氣。
漏風的窗戶灌進了室外的涼空氣，出過汗的身體一陣潮冷。他搓搓手，這種時候就算冒出白影之類的東西他也不會被嚇到，他煩都快煩死了，真冒出什麼東西來他就徒手劈死它。
在水房裏站了一會兒，他拍拍臉往回走，就算睡不著也回去躺著吧，躺著永遠比站著舒服。
他轉身走到門口，有一坨什麼鮮豔的東西從門外拐進來，直直撞到他胸口。
“喔喔哇呀呀呀啊啊啊啊！”
他被嚇了一大跳，當然亂喊亂叫的是撞到他的那一坨。他定睛一看，穆凱旋穿著鮮豔又誇張的睡衣，配那頭睡得亂七八糟的毛發，猛一看還以為是好幾條飄蕩的拖把布。
“你妹啊你嚇死我了！”陳青柏上去就是一腳。
“你嚇死我了！”穆凱旋身手敏捷地躲開，邊跳邊抖，捏著褲襠往裏間跑，“憋死了憋死了！差點給你嚇的灑出來！兄弟你別那麼悄無聲息好不好，突然從門後冒出來，半夜會嚇死人的！”
“你叫什麼叫啊，我才被你嚇死了！”
“被你嚇到我才叫啊！”
過道裏中間的一扇門吱的一聲開了，任昱麒冒出腦袋：“吵什麼呢？”
同排最頭上的宿舍門也開了，洪小兵隻穿著條大褲衩跑出來，嚷嚷著：“怎麼啦怎麼啦，剛凱旋兒是不是在叫啊？”
“你們大晚上吃屎呢？吵死了，閉嘴！”斜對麵的門也開了，唐英華罵了一句，又重重地關上門。
陳青柏木然地回到自己宿舍，霍添還平穩地睡著，風雨不動安如山。
這家夥果然是沒什麼心事啊，大少爺就是大少爺。
在一陣陸續開門關門的聲音裏，陳青柏重新躺回床上。
他睡不安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雖然他之前沒有做過這種夢。或許之前也有過，隻是他不記得了。
一向倒頭就跟死了似的陳青柏，罕見地從這個秋季開始出現了睡眠問題。
最近頻繁夢到這個場景，從各個視角，開始總是千奇百態，醒來之前總是一定會回到那個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