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清晨,到處都是鞭炮聲,他到底在哪裏,可以完全不被打擾,還在睡覺?
不知不覺,她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了沒多久,再次被炮聲吵醒,這次就在窗戶底下,嚇得她下意識用被子蒙住頭。這次之後她不再睡了,爬起來洗漱梳妝,拿出粉蒸肉,熱了小半碗,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然後重新放好大桌麵,擺整齊了凳子。親戚們今早來這裏吃一頓之後,就不會再來這個房子了,他們即將各自在家裏擺宴,形成一條極長的戰線。
每年大家之所以依然雷打不動地回來,隻是為了祭拜爺爺奶奶。
她打開小房間的門,接了半盆水,把案台擦了擦,也把照片也擦了擦,昨晚燃過的香留下了灰燼,她一一抹淨。剩下的時間還長,她又蹲下去擦了兩遍地,打開窗戶通了通風。
做完這一切,她立在客廳的窗戶邊,拉開一條小縫,看著外麵,猜今年是大伯父還是二伯父先來。
不知不覺的,她又想起罵完夏英竹不講信用之後,夏英竹很久都沒回複她,終於,在昨晚的除夕夜,也許是不用工作了,閑下來無事可做了,就回應了她,還是打視頻電話的那種。
李君茹差一點就當場去世了,而且可能還走得不太安詳。
當時她還和一大家子一起吃飯呢,奶奶家的飯廳實在太小了,老老小小來了將近30號人,從地下室拿來了大桌麵和凳子,每個人的肩膀都挨在一起,背也貼在牆麵上,幾乎牽一發動全身。她爸也回來了,一大家子正維持著和諧的氛圍呢,諸位伯父姑姑也對她爸表示出了足夠的關愛友好,飯桌上氣勢正盛時,她的手機響起來,拿起一看,夏英竹向您發起視頻聊天請求。她“媽呀”叫出一聲,差點給手機掉地上。
她爸是個極沒眼色的人,還湊上前去看,好奇是什麼人聯係她,甚至問是不是男朋友。
男屁朋友!
她爸旁邊的小姑聽到了,唯恐天下不亂,大嗓門地叫出來:“阿茹交男朋友啦?”
小姑這一喊,大家都關心起來了,七嘴八舌的,說她終於知道找對象了,早就該找對象了,他是做什麼的呀,什麼時候帶來看看?李君茹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今天她留了夏微予,還不知道這一大家子是要吃飯還是吃人呢。
好在她旁邊的堂嫂起身給她讓了下,她就趕緊跑進小書房裏去接。
“小李姑娘,新年好呀。”人像還沒出來呢,聲音就先行了,聲音還賊大!
“哎喲新年好新年好,叔叔您小聲點兒!”李君茹急得捂住手機喇叭,“還打什麼電話啊,打電話也別打視頻的,語音的不就好啦!嗐,語音也不行,打字說不就好啦,家裏人多呢,都不方便的!”
“噢噢,我不太會用這些功能,就是想著這樣快嘛……”夏英竹的表情尷尬,“小李姑娘,打擾你啦?”
李君茹看他的背景似乎是醫院過道,冷清得回響都要響三響,問:“有話咱快說,叔叔啥事啊?”
“唉,還不是……還不是為上次那個事嘛……就,就特別抱歉,我不知道為啥就搞成這樣了……我好好跟他們說了的,讓他們別那樣對他,誰知道……唉,也怪我啊,都是我沒本事。”夏英竹苦笑,“太對不住你了,小李姑娘,那天晚上我想了半天,覺得我和他說沒有用,以前他爸和伯父說他還管用,覺得還是得他們來才行。我真的跟他們好好說過了,他們也答應得好好的,誰知道……我是真對不住你,浪費你一片苦心,太對不住了,小李姑娘,我真不想這樣的。”
“行了行了,這套話就別拿來和我說了。反正都那樣了,我能有什麼辦法?”李君茹總覺得有種強烈的不適感,壓低聲音,“您家裏那群爸爸大哥的,他們是啥樣的人,您自己能不清楚嗎?而且,叔叔哎,當時我說的,您是沒聽進去還是沒理解?我是說,讓您試著解釋一下您自己的事兒,不是‘說’他。今天突然打過來到底有啥事啊?”
她說完愣了一下,之前她還批評過夏微予對生父太刻薄來著,同樣的話她不是也對這個腆著臉的受害者姿態的人說了麼?
夏英竹尷尬地陪著笑:“唉,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那個意思。我不是……他不是不肯聽我講話嘛,唉。我就想問問,他現在還在你跟前麼?”
“不在!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上次隻是例外,而且我說了,應該隻能給你爭取那一次機會,我可沒辦法了!”李君茹趕緊否認,生怕著夏英竹賴上她了,不過她也確實不知道夏微予跑哪兒去了。
“這樣啊。他三嬸想跟他講兩句,這不是過年了嘛……本來不想讓他三嬸知道,我女婿嘴長,在家講話不注意,給孩子聽明白意思了,孩子不懂事,憋不住話,就給他三嬸知道了。”夏英竹傻乎乎地撓了撓頭,“你不知道在哪兒就算啦,姑娘,再多問一句……你跟夏微予到底什麼關係?其實上次,他爸看到你倆一起走了。你們是同學,還共事過,聽說之前在單位裏,你倆挺好的,他們都……”
李君茹可以說是心驚肉跳了,趕緊打斷他:“不不不,沒有的事!他們看錯了!”
“我還是挺希望他能早點兒成家的,他從小太孤單了,心裏都是不滿、消極。有人能照顧照顧他,勸勸他,這樣的話,跟家裏的關係應該能緩和很多。真不好意思打擾你,跟你說這些你不會不高興吧,新年好,姑娘,你去忙吧。”
“嗯,好,再見。”李君茹按了掛斷之後,翻了個白眼,這個人說這些是想暗示她什麼嗎,真是讓人不爽極了!
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做人能做成這樣,真是夠失敗了。
難怪夏微予反感他啊,如果自己老子也是這副受害者絮絮叨叨的道歉嘴臉,她也會覺得討厭的。雖然她爸也沒好到哪兒去吧,至少那個人沒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無奈立場上,要不她可真得拍桌子讓那個人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