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予不聲不響地坐下,撿起筷子,摒住呼吸,把她剩下的東西快速塞進嘴裏,幾乎不嚼就往下咽。他知道這家是網紅店,一直挺火的,不過在同類餐廳裏,這家的味道絕對談不上好,隻是店內裝潢和精研擺盤特別適合拍照打卡而已。真風卷殘雲地吃起來,他隻覺得有點兒犯惡心。
強撐著咽下最後一口,夏微予抬頭問:“這樣可以走了嗎?”
服務生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李君茹看他竟然吃了自己的剩飯,皺了皺眉。
他不是不想吃麼,就算放在那裏就不吃,店家也不可能真的不讓走吧,況且是真的算不上好吃。
她的火氣也不知怎麼突然就泄了一半。
“走吧。”夏微予路過她,不知道應不應該跟她有肢體接觸,隻說了這麼兩個字。
她像逃跑一樣趕緊溜掉了,當然,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溜掉的,別人看她還是氣勢如虹,風一樣地扭頭就走,就剩一個麼得感情的背影。
夏微予跟在她身後,隱隱聽到那兩個人的對話,“她要跟你家那位說吧?”“料她不會。”
他回頭看了那兩個人一眼,葛銘還露出了無所謂甚至帶點兒挑釁的笑。
果然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倒退回到高一的那個夏天,隻是一時間的恍惚,就算倒退回去又怎樣,他能改變未來麼?哪怕隻窺視到一絲絲生機,誰都做不到的吧。
羅林可以從跳脫活潑的大男孩變成一個無聊的成年人,一直都那麼溫柔的王誌淩其實一點兒都不溫柔甚至有些殘忍。無聊刻板的韓咲可以偶爾說幾句一點兒都不像他的俏皮話,看似老實的葛銘可以朝三暮四,瘋瘋癲癲的閆嘉卉可以為情鬱鬱寡歡,鑽牛角尖的戚偉超可以放棄年少時的女神去攀高枝。剛得要死的尤徹可以舍棄多年的堅持,專情的霍添可以跟女朋友分手,生性不羈愛自由的李君茹可以接受朝九晚五的行政工作,而提鞋小弟一樣的穆凱旋跟洪小兵大紅大紫半邊天。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自己又算個什麼玩意兒,也不是稀裏糊塗就離死不遠了。
有啥資格說別人呢?
“你說安安以後怎麼辦啊?”
走了一陣,李君茹先開口了。她早就沒了剛才在店裏的氣勢,整個人都頹了下來,看得出她真的特別擔心自己的小閨蜜,跟那些打著朋友的幌子看熱鬧的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會告訴她嗎,今天看到的?”夏微予問。
“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無論是剛才,還是一直以來,我早就發現了,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跟她說。”李君茹滿臉糾結,“告訴她似乎是不對的,不告訴她似乎也是錯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如果那個死男人沒有那麼壞呢,如果他剛才逢場作戲呢,如果他回去又對安安特別好呢,我要是跟安安講這些,那我是個什麼人啊?他們都不怕被人看見,我也聽說了,現在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事,如果安安也早就知道呢,我要是裝作不知道,不跟她講這些,那我又是個什麼人呢?”
葛銘那個壞家夥,果然料了個十有八九。
“多數事情,還是得當事人自己扛著。”夏微予說,“不如這樣,既然你覺得這事兒早就鬧得人盡皆知,那就假設她其實知情吧。如果她不向你提起,那你也不要主動跟她講,她根本就不想你知情。但凡她跟你提起,並且她有自己的打算,無論多不合理,隻要不犯法,你都全力支持她,把葛銘的腦袋擰下來,眼珠子給他當泡踩了,那兩個人都抓去浸豬籠。你不要發表自己的想法,也不要私底下跟他們發生衝突,我們沒有身份和立場去替別人做這個惡人。你也別勸,省得以後惹一身腥臊。”
李君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聽了這話,李君茹也似乎突然有了決定。
雖然不知道他在那場漫長的夢裏所經曆的究竟跟他們有何不同,他好像正在脫離過去的慌亂和茫然,甚至他的思維方式和之前都有所不同。李君茹也突然意識到,以那場夢作為一個分界,他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決定。
他也許沒有那麼多猶豫了,雖然看起來還是喪,缺少精氣神,卻又好似莫名多了一股狠勁兒。
李君茹反倒開始有點兒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多管閑事有沒有錯,昨天替他約了夏英竹見麵的事,他會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和立場不該幹預他的家事嗎?但她就是看不下去了啊,無論如何都想出手。
當然,她還不知道的是,夏微予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話雖如此,道理都懂,但剛被那兩個賤人惡心到了,還是得發泄一下不是?
李君茹豪氣衝天,拽著夏微予去買了一大堆衣服。不但自己一口氣買了好幾身搭配,還不容分說硬給夏微予也買了兩套。剛裝修完新房子本身財政問題就岌岌可危,她還攔也攔不住地刷爆了信用卡。
她才不管那麼多呢,反正事情總有辦法解決的。
趁著她的氣勢還沒消下去,又猝不及防的發生了一件事。
她正因為大采購,心情好多了,迎頭又有人來者不善。
一個走韓風的男人迎麵而來,他比較高,打扮挺潮挺時尚,長得還算有點兒帥,隻是感覺有點兒囂張,囂張中還帶著點兒油膩。這是從這個人離自己五米開外時,李君茹對他做出的快速判斷。
他跟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狠狠撞了一下夏微予。
“江俊傑?”夏微予這才注意到他。
“喲,咋在哪兒都能看到你啊,真是陰魂不散!你也真是夠可以啊,還從哪兒找了個這麼辣的,平時跟舒盈瑩那個女的,都是逢場作戲麼?”江俊傑用一種鄙夷中還帶著點兒嫉妒的眼光打量著他,酸溜溜地說,“咋選的啊,還能選中你,你瞅瞅就你這樣!”